之前听赵雪吟提过,他的大哥成婚多年,仍一无所出,赵太太早就有意给他另纳个小妾,无奈一直没中意的人选。
麓鸣儿在赵家的这些日子,赵大哥每天都会带些吃食或是小玩意儿来找赵雪吟,而这些东西里,也总有她的份儿。
本还羡慕他们这样的兄妹关系,但现下想来,只怕这赵大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太太还在喋喋不休地细说着儿子的种种优点,麓鸣儿就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即刻逃走的心了。赵雪吟也是一样,于是找了借口要拉着麓鸣儿走,这时,门外便有小厮进来回报。
眼见他递上一封比正常压岁包要大出许多的红包,还有一个小巧的雕花木盒,一并交给赵太太,并承禀道:“太太,门房的人送来的,说是有个商客打扮的人送来的,让交给麓姑娘。”
刚被赵雪吟拉到门口的麓鸣儿愣了愣神,回身问道:“给我的?”
赵太太掂了掂那封大红包,也是有些惊到,忙挥手叫她:“小麓快来,是给你的。”
麓鸣儿攥了攥手,犹豫着走上前去。
她从赵太太的手中接过那封红包,看了一眼。
是钱,很厚一沓的钱。
麓鸣儿皱了皱眉,再接过那个木盒,小心打开。
“嗬!好精致的金檀木梳呀!”赵太太见了盒中物,不由地赞叹,“这种梳子,可只有南洋才有!去年你大哥去南洋,还给我带了一把,好用得很!”
“南洋……”麓鸣儿怔怔。
“对呀,小麓,你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在那儿?”
麓鸣儿摇头,忙又问那小厮:“送东西的人可曾留下什么话?”
“不曾,据门房的人说,他撂下东西,只说了句交给麓姑娘,便走了。”小厮如实说道。
赵雪吟在一旁,拿胳膊肘杵了杵神情失落的麓鸣儿,低声问道:“是他吗?”
“不知。”她的心绪有些复杂。
如果真是他,为什么不见面把这些事情都解释清楚?哪怕亲口听他认下所有的事都是真的,也好叫她彻底死心。
如果不是他,托人送来这东西,连一句交代也不曾有,还有这一大沓的钱,当真像是要了断的样子。
赵雪吟见她情绪越发低落,也不好再问,遂带着她告退了母亲,而后领着她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在梳妆镜前坐着,那把金檀木梳被她拿在手中,冰凉的指腹轻掠过上面温润的雕花,麓鸣儿的眼前起了一层薄雾。
微颤着手,将木梳放回盒中。她扬起头来,不让泪落,忍下了最后这阵难受。
赵雪吟见了,没说话,只安慰地拍了拍她削窄的肩头。
麓鸣儿却眉头一松,对她笑道:“我没事,放心吧!”
“嗯,没什么过不去的。”赵雪吟点点头,也对她笑了笑。
麓鸣儿拉着她的手,又对她道:“雪吟,我想去参加学校的志愿医疗队。”
赵雪吟闻言,吃了一惊:“不是只对高年级的学生开放吗?你去做什么?”
“我想,就算帮不上太大的忙,去那洗个衣服,做个饭,护理护理伤员应该也是可以的。”这件事,麓鸣儿其实已经认真思考了多日,只是今日才做出了决定。
“是不是因为我大哥,你才想走的?”赵雪吟心里有些内疚。
“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也不全是。”麓鸣儿无奈地笑笑。
“如果是这样,你不必去参加什么医疗队,我替你寻个住处,你搬出去就好。我听说医疗队的条件特别艰苦,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麓鸣儿摇摇头,苦笑着坦白道:“越艰苦越好,身体上受了磨难,总会抵消一些心理上的痛苦。”
赵雪吟明白,她这是想用劳累来麻痹自己,不过,如果能因此走出现下的阴霾,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哎……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麓鸣儿很肯定地点头,又说道:“不过得先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只要能办到的,我一定帮你。”
赵雪吟才应下,麓鸣儿便解开脑后的长辫,让一头的墨发如瀑倾泻……
“帮我把头发剪了吧!”她说。
赵雪吟愣了愣,急忙拒绝:“不行不行,你这头发养的多好,我羡慕都羡慕不来,如何能剪?”
“你也说了,医疗队条件不好,回头我去了,哪有功夫打理这头发?剪吧,剪了利落!”剪了,她便不再惦念从前的事。
几番推拒,赵雪吟仍是拗她不过,终是找来了剪子……
手起,发落。
满地的乌丝,是他最爱的那头长发。
他决绝,她便如是。
青丝落,情丝斩。
旧忆不复,新年伊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