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的肥羊肉咕嘟咕嘟地在乳白色的沸水中翻滚着,似乎闭上眼就能想象出“风吹草低见牛羊”那样令人舒畅的情景。
当然,此时围观的人绝不想闭上他们的眼睛,他们只想用他们的眼睛,去亲眼见证这曾在草原上奔跑过后的小羔羊,是如何一步步变成这世间最美味的食物的。
尽管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分到肉,但他们依旧每人捧了一块碗,围坐在那口大铁锅前。已经记不清多少日子没吃上一顿肉了。打起仗来,肚子一饿,连路边的野草都能用来充饥。哪怕一会儿分到一碗肉汤呢?他们也能感到快意。
烂一点儿,再煮烂一点儿,可别糟践了这锅难得的荤腥。管炊事的老兵一面在心里默念,一面用舀粥的大勺搅着锅里沸滚滚的羊肉。然而想归想,却依旧抵不过那上百束如饕餮般饥馋的眼神。本还想再多煮半个小时的,可他最终还是对着这群饿狼妥协了。
“谁先来?”他最后搅了搅这锅羊肉,而后环顾了一下那些早已垂涎欲滴的兵卒。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先来,却又都不好意思起来。
一名初生牛犊的新兵,咽了咽口水,站起来说道:“这羊,是今日来支援的医疗队送来的,理应先给他们才是啊!”
这话一出,在座众人,顿时鸦雀无声。不过不出半晌,便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开始附和——
“对啊,这是人家带来的羊呢!”
“再说,他们可是来救咱们的,咱们咋能没良心?”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啊……”
…………
眼见附和之声越来越多,炊事老兵便从锅中盛了几碗羊肉出来,“肉盛好了,谁给送去?”
这话一出,原本叽叽喳喳的兵卒们,又一次沉默了起来。大家低低着头,只闻羊肉的阵阵鲜香,唯恐自己被点到名就会失去这美味一样。在战场上,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为对方付出生命,但在面对美食的时候,饥肠辘辘的他们可不想等到最后连汤都喝不上。
就像岑牧野舍不得让出自己最后那支香烟一样,能解瘾的东西,往往都难分享。
“我去吧。”岑牧野从军帐中出来,替他们解了围。对他来说,羊肉可没有香烟重要。
“那我先给四爷留出一碗。”炊事的老兵可是个有眼力见儿的滑头,岑牧野来的头一天,他便对这位北平来的富商贯彻始终如一的备至殷勤。
岑牧野拍拍他的肩,笑着说道:“不必,一会儿还是给我来碗棒子粥吧。”
炊事的老兵点头应下,心中不由地感慨起这穷人与富人的思想境界来。
热乎的羊肉已经盛好,装在军用的大食盒里。岑牧野又喊来自家的司机,同他一起去送羊肉。
医疗队的帐篷就搭在离军帐不过十来米的地方,一路走过去,便能看到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来回进出帐篷、忙着安顿的身影。
“天呐!你们的速度可真快!”一位嗅觉灵敏的小护士闻到了羊肉味儿便小跑了过来,“谢谢你们,我们都是从北平吃饱了来的,只要几份给身体不大舒服的同事就行。”
小护士开心地伸出手,准备去接岑牧野递过来的那碗羊肉,一面回头高声喊道:“傅大夫!快来快来,有羊肉呢!”
“哐啷”一声,小护士还没来得及接过碗,那碗便在岑牧野的手中一滑,摔碎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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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一碗好羊肉啊!老四该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