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坐定,便觉得眼前有个陌生女生坐在盛宠身边,他一边打开饭盒,一边问盛宠,“你同桌?新来的?”
盛宠“嗯”了一声,将水果盒拿出来,拿了片小碗盛了一碗饭给边上的新同学,“你和我们一块吃吧。”
说着她自顾自的拿银叉子吃水果,她总是先吃水果才吃饭,中间还隔着二十来分钟,吃饭对她来说,是件大事儿,她显然很愿意在这上头花时间。
她身边的女生好像个害羞鬼,一直埋着头,饭碗推到她面前,皮皮见她动也不动,如此不给盛宠面子,心里来了点儿气,冷笑一声,讥讽道:“怎么,还得有人喂你吃不成?”
闻言,她手忙脚乱的捧起饭碗,但只是捧在手心里。
皮皮好笑一声,拿了盛宠暂时不用的筷子塞进她手里,心想这不是国际班吗,怎么进了个害羞鬼?这样的人出了国门能活吗?
不过看盛宠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对新同桌并不讨厌,甚至很是关照,要不然也不会亲手替她盛饭了,这待遇,搁在以前只有怀秋才有呢,连盛宗均要吃一碗自己女儿盛的饭都得费尽心思讨够了她欢心才行。
皮皮夹了一只蜜汁鸡腿搁在那女生怀里,“吃吧。”
但她还是如如不动。
皮皮瞄了眼鸡腿,嗯,虽是小鸡腿,刚好够她咬的,吃起来也不会费劲,但对女孩子来说,在陌生男孩面前往嘴里塞鸡腿或许和脱光里站到他面前一个性质。
盛宠这时候抬起眼来,递了个眼色给皮皮。皮皮收到后,叹了口气,只好又夹了一筷子蔬菜。
这下总好了吧?!
果然,女生这才动了筷子,很小很小的张嘴吃了一口。
皮皮吃饭的样子和小时候倒没什么变化,狼吞虎咽的,跟赶着去投胎似的。
等他垫饱了一半肚子,忽然想到什么,停下筷子,若无其事的问道:“对了,我还没问你叫啥名儿呢,我叫皮政轼,你呢?”问完话又埋头拨了几口饭,也顾不上人家回答他。
过了会儿,他没听到人声,咽下了嘴里的饭,笔直地看了过去。
那女生早已停了筷子,顿在那里浑身僵硬,可是手指却在颤抖,皮皮心里起疑,追问了一句:“喂……我问你话呢……”
女生缓缓的抬起自己的脸来,拿小指头勾了黑色长发挽在耳后,一双朦胧的美眸噙着一点动人的水光对上皮皮的视线。皮皮愣住。不得了了,这世上竟然还有和盛宠媲美的一张脸孔。
怔忡间,他只听女生用稚弱纤细的声线说道:“你好,皮政轼……我是新转来的……我叫样式蓝……”
嗯。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
那么,皮政轼,我告诉你,我叫样式蓝。
她是上个月才被爸爸接回家的。
两个月前,妈妈忧郁症发作,辞去了大学的工作,在家中作画时,遭遇了一场入室抢劫,不幸遇难。她放学回到家时,妈妈已经死的透透的了。邻居们大概觉得这个中国女人太可怜,于是社区里的神父出面,和邻居们一起操办了葬礼。
妈妈的同事和朋友负责暂时照看她,律师和保险公司带来了一笔巨额的保险金,妈妈的画也有了死后成名的迹象,所以刚去世就卖出四五幅。
她这个做女儿的,一夜之间变得很有钱。
她大概是全加州算有钱的小孩吧,当然没有去孤儿院的必要。然而,她也只坚持了一个月而已。
当她看见妈妈的朋友偷偷将妈妈的珍珠项链塞进自己皮包时,隔了一个月,她终于开口了。
“我有爸爸。我知道我爸爸在哪儿。他叫样式诚。”
妈妈的朋友辗转联系到样式诚,“样式”这个姓氏,太过特别,而样式诚以前经营的医药公司,曾和美国某医药巨头打过长达六年的官司,在华人圈,脑筋灵光点的,肯定都知道这男人是什么来头。
然而,样式诚没有来美国。
蓝蓝见到秘书时,笑了笑,说:“叔叔你好像老了一点哟。”
她压根就没问爸爸为什么没有来,反正问了也无济于事。
收拾好妈妈的东西,她上了回国的飞机,这次她直接到了北京,她的新家很大,从阳台望出去,可以看到半座紫禁城。
家里的佣人都知道,她父亲的祖先,是清廷禁宫匠人,从康熙帝起,就在样式房做事,清廷几代帝王更替,几代先人为王朝建造了无数宫殿、园林、坛庙,陵寝,还不包括京城衙署、各大王府,以及大量私宅,再加上御道、河堤,可以说,几代人毕生精力,都献给了这座城池。
然而,到了样式诚祖父这一代,皇粮已吃不成,到了他父亲这一代,为了避难,从此隐姓埋名,甚至改头换面,才躲过一劫。为了纪念先祖,这家索性改姓“样式”。
样式诚是兄弟几个中最有长进的,他的哥哥弟弟全都在拼命学习如何将先祖手艺找回时,他便负责替整个家族挣钱,挣许多钱。
多到,当年他差点买下了恭亲王府。
当然,如今也不差,他索性就挨着皇宫住下了。和紫禁城就两隔壁。
他的钱实在是多到没地方花,就往家里放自家流落在外的那些老物件,那些彩画珐琅景泰蓝家里到处都是,瓷砖也收回来一些,又让琉璃厂照着样式重做了一批,新的旧的一起贴在了浴室墙上。
这天她回去,工人们正在花园里忙活。
门外来了两台大货车,各载一棵三十年大的五米铁树,一干人吵吵闹闹的弄了一个钟后,终于把树种进土里了,她哥哥回家时还带了几个同学朋友,见院子里突兀的两棵树,也愣了一下。
“我爸又开始了……”样式薄哼笑了声,无奈的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