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蓝这一天饱经跌宕,担心自己又会被姨母那样审视,想起饭桌下那只温暖宽厚的手儿,她轻轻的“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你真的愿意去?”
蓝蓝也不答他,只是率先走出了门去。
皮皮嘿嘿一笑,也跟了上去。
皮家离盛家本就不远,他基本上跟盛宠一块住,三分之二的时间都花在了外公家,自己家倒是跟客人似的。他才一进门,保姆就欢天喜地的告诉老将军去了。
警卫室的小哥见他带着蓝蓝,眼神暧昧的笑笑,皮皮过去拽了蓝蓝的衣袖,让她进门呆着。
皮家和盛家家风不同,所以装潢设计也不同,盛家完全是养老休闲的温馨路线,皮家老爷子虽然早就退了下来,但从装饰的细节就可以看出,这老人家的强硬刚派。
没过一会儿,皮老将军出了门来,这是个颇质朴刚健的老人,眉宇间有几分和皮皮相似,见到皮皮带着姑娘来玩,忽然一笑,爷孙俩会心一视,“你同学?”
皮皮点点头,介绍道,“我朋友样式蓝,这是我太爷爷。”
蓝蓝以为那是皮皮的爷爷,没想到是太爷爷,心里疑惑了一下,缓了几秒才朝老将军打招呼行大礼,温婉的弯了腰,轻细地说道:“太爷爷好。”
“好好。”老将军看上去很满意这姑娘,正说话间,皮皮的婶婶出来了,见到来了客人,忙拢了拢头发,笑呵呵的上前来招呼,“哎哟喂,这是打哪儿来的姑娘啊,生的可真标致!”
夸奖是真心的,可因为语气太夸张,反倒让那份夸奖失了真。
皮皮叫了声婶婶,蓝蓝还不及反应,只听老将军说,“皮皮,你们上楼玩吧。”
皮皮忙应了一声,然后对婶婶说,“婶婶您多赢钱哦。”
婶婶脸色一尴,她出来是等麻友来没错,不过她此刻对蓝蓝的兴趣极大,偏老爷子要把俩孩子打发走,她自然有些许不乐意。不过皮皮那厢已经飞快的拽着蓝蓝上楼了,她撇撇嘴,也不好说什么,神色悻悻然的瞟了眼正回房的老将军的背影,轻轻“切”了一声。
蓝蓝上了楼,皮皮的房间在第二间,进了门,里头布置简单,不及盛宠公寓温馨,不过因为家里有保姆整理,倒显得十分整饬,有种临危不乱的刚硬。
生平第一次进男生房间,她十分忐忑,皮皮搬了椅子给她坐,正愁不知道怎么缓和气氛,眼尖瞄到书柜里的相册,于是抽了一本出来递给她。
蓝蓝结果相册随意翻了起来,在盛宠家也是从相册开始入手,这法子虽然老套,但对她却意外行之有效。
皮皮在她对面坐下,将手臂交叠垫在椅背上,一手撑着下巴,眼睛看着她。
津津有味地翻了大半本,她忽然问,“皮政轼,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打网球?”
“我可以不打。”
“……?”
“但我以后会一直打下去。”
“为什么?”
“这样你才会一直喜欢我啊。”他笑得特别理直气壮。
蓝蓝只是呆呆的看了他几秒钟,然后低下头去,合上相册,作势要打他,皮皮敏捷的闪开,她又追了过去,两人闹着闹着,就抱成了一团,倒在了床上。
两个人停住笑,对看一眼,纷纷没了呼吸,怔忡了一会儿,蓝蓝才后知后觉的软下身子,和皮皮接吻。
这厢甜甜蜜蜜,盛宠那儿却不好过。
自从中风后,盛洪驹的食量骤减,为了哄爷爷多吃几口,盛宠经常使出全身解数。今天她从爸爸那得了一笔零花钱,虽然分给弟弟妹妹一半,不过还剩两百。
一小碗粥喂完了,她替爷爷擦干净嘴巴,她奶奶端着托盘出了门,她就给爷爷按摩手脚。
“我今天从我爹那儿得了两百块钱来着,爷爷。”
“啊……”老人家笑着准备听她怎么说。
“我记得小时候我换牙的时候,有一颗很松,却老爷不掉,您天天逼着我吃苹果,吃水果硬糖,甚至哄我吃甘蔗。”
“啊……”老人家笑意更深了,似乎想起了有那么一回事。
盛宠一边按着爷爷的手臂,一边继续说:“您还记得后来那颗牙是怎么掉的吗?”
“嗯。”
小姑娘甜甜的笑笑,有些不好意思,“您当时拿了十块钱给我,说,宝贝,你要是牙掉了,爷就把这十块钱给你。呵呵,结果第二天我就捧着那颗牙给您了,您还愣了一下,但是还是很君子的拿十块钱跟我换了。”
老爷子缓慢的点点头,“我……记得……你还腆着脸……说……爷,虫虫的虎牙……也松了,如果您出……二十块一颗的话,它们……会掉得……很快的……呵……”老爷子咳嗽了一声,但还是笑容满满,皱纹更深刻了。
小姑娘被自己小时候的童言稚语给逗笑了,嘴角弯弯,然而她又忽然睫毛一垂,嫩嫩的手心握住爷爷皮包骨的手掌,把从亲爹那里哄来的两百块钱拿了出来塞在爷爷掌心里包好。
“爷,我现在给你二百块,能求你赶快好起来吗?”
彼时的盛宠,已经浅显的了解了,所谓的成长,即是以命换命。
比起父亲来,更可靠,更慈爱,也更严格的,是爷爷。这个男人,打她出生起就已经那么老了,可她没想到,他还会更老,然后,直到有一天,他再也不能开口爽朗的笑。
小姑娘的认知很直白,也很浅显,忍着委屈不给怀秋打电话,心里都快憋死了,却什么也不能说。
那可笑的两百块,什么也买不回来。
但老人家已经眼泛泪光,十分欣慰地笑了一个,淡淡的说,“我尽量。”
她灰溜溜的从爷爷房间出来,沮丧的回了自己房间,一头倒进自己的公主床里,打那以后,她一直闷闷不乐。
他们班提前放了圣诞节假期,连着新年一块,一共能玩一个星期。
皮皮大叹国际班的孩子多幸福,一边埋头写自己的数学作业。盛宠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电视,蓝蓝抱着玩偶看一会儿电视,看一会儿皮皮。
直到式薄打电话过来,问他们要不要去日本过新年。
式薄在日本还有一些工作尚未收尾,这趟回来纯属被迫,蓝蓝这阵子沉浸于初恋的美好,脸上笑容多了许多,郭塍在女婿家不便多做停留,悦锋也有自己的家要顾,二老便礼貌的告辞了。蓝蓝送走外公外婆,虽然心里有些伤感,但皮皮占据了她头脑的大部分,她还来不及把伤感化成回忆,就被快乐攫住了所有感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