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正文完结(6309字)
等他们到家,已经开晚饭了,对于姐姐的到来,弟弟妹妹当然很高兴,虽然蓝蓝担心哥哥,但也没对姐姐多说什么。外头下着大雨,吃完甜点打了一局扑克,差不多也可以洗洗睡了。
悦农是第二天一早带着秀城下飞机抵达魁北克的,秀城不亲妈妈是大实话,小脸爱困的偎在悦农的脖子里就没出来过。灵生是个不着家的孩子,整天与九爷在外头,蓝蓝隔了些年头没在他身边照顾,他已经径自长成了皮皮少年时的模样,在孩子跟前已经有些说不上话,因而也只得任他去了。
悦锋有些生意带到了加拿大,虽然打理起来不费力,可蓝蓝不在的期间,都是悦锋郭塍在照顾灵生,比起妈妈和突然冒出来的爸爸,这孩子更愿意听外祖们的话。
再加上这孩子性子特别野,一天到晚有使不完的劲,上学倒是好好上的,可一下了学,就开始四处寻他的乐子,网球游泳跆拳道,但凡是花力气的活儿,他一样不落的都学了。
悦锋对此还有些洋洋得意,他还一门心思的想让灵生学水上飞机和驾驶游艇呢。好似男人托生的梦,不是天上飞鹰,就是海中游鱼,无论老少,陆地是困不住他们的。蓝蓝想着自己反正也说不上话了,也就由着他们去好了。
灵生可不大喜欢秀城这个小表弟呢,他晒的一身古铜,身子精瘦,但秀城是个珠圆玉润的奶娃娃,还特别会撒娇,在灵生看来,表弟多少有些“女气”,再加上秀城是舅舅的儿子,他知道舅舅疼秀城疼的要命,他可不敢带着秀城瞎玩儿,要是磕着碰着了,舅舅可是会翻脸不认“外甥”的。
盛宠起晚了知道妈妈带着儿子来,哪怕做做样子也抱了抱孩子,蓝蓝帮着她一块给秀城换居家服,等弄完了,盛宠若有所思的问:“你不想梦白吗?”
蓝蓝手顿了顿,摇摇头。“他才两岁,什么都不知道。”
盛宠轻咬下唇,四姑父做的事她后来也知道了,虽然老不修做事太狠怪不得蓝蓝远走高飞,可孩子毕竟无辜。可回头一看自己儿子,呵,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下午逮着机会,悦农讲女儿拽进卧室,想问她究竟是什么事儿,盛宠交代了接到柳辉电话的事儿,“我不知道哥哥有事业,也不知道那都是留给我的。”
悦农听了大概知道是个什么事儿,“他倒是交了个好朋友,凭他这样草草走了,那人完全可以独吞的。”
她还是头一回听说,现在开遍全国的那洗衣连锁店是怀秋投资的产业,她一贯知道怀秋那孩子做什么都能成事儿,但现在还是不由的吃了一惊。要不是家里一竿子都是带肩章的,以怀秋的人品心性,做事业也能成大器,何必非得让他去开飞机。
开飞机可是靠运气的事儿啊……
悦农心下一怅惘,但很快想起了正事儿,“既然是你哥哥留给你的,你收着也行,他那朋友也仗义,完全给他打理也不是不行,反正你不是做生意的料子。”
“我怎么可能要?”她活了小半辈子,头一回知道她哥哥给她留了这么一笔钱,按柳辉的说法儿,那是给她置办的“零花钱”,怀秋之前唯一拿过的一次分红,也是因为给皮皮买车。
可见,他嘴上不说,却是将弟妹二人往心眼里疼的。
蓝蓝那件事儿,伤了他们兄弟和气,险些阋墙,皮皮面上儿虽不提,可心里对怀秋总有几分迁怒。彼时他年纪尚小,还是个被众人疼爱的角色,不知将怒气如何依附发泄,出于本能的找了一个就算他破罐破摔也不会责难他的人,这个人,就是怀秋了。
如今怀秋尸沉大海,皮皮似癫似狂,昔日怨怼旧恨,也只被旁人记得,当事人,俱往矣……
晚饭时,悦锋听闻怀秋留了“产业”给盛宠,商人本能的质疑起这“本金”的来源,据盛宠转述,柳辉口中那洗衣店经营了不少年头,时间往回推,怀秋自己也是个孩子,只不过是跳级念书,入伍也早而已。
这么一说起来,悦农也觉得奇怪了,虽说怀秋是个有头脑的,可做生意没本金是不可能的,再者,世爱和她走的近,也没说怀秋得了什么丰厚的馈赠,盛宠爷爷虽然疼爱怀秋,可在钱这一面,还是警醒的,给的并不过分。
再者,盛宠报了洗衣店的名字,这家的名头在京城有些年头,资产好歹也上千万了,虽然搁在样式家就是九牛一毛,但既然是怀秋留下的“零花钱”,那就显得有些过了。
即便是哥哥疼妹妹,也不能是这么个疼法,比较盛宠现在结婚了……
这么一想,悦农还真觉得这笔钱她女儿绝对不能收了。
这时候蓝蓝带着皮皮出来吃晚餐,刚坐下,秀城小手抱住皮皮,甜甜喊了声:“姑父~”
皮皮缓缓低下头来,一双好奇的眼睛在“侄子”脸上逡巡半天,“小朋友,你叫谁呢?”
桌子上的人纷纷微怔,看了眼蓝蓝,蓝蓝在嘴边比了个手指,示意大家不要出声儿就好。
秀城也是个不怯场的,圆咕隆咚的眼睛转了一圈,“我叫你呢,小姑夫!”
“我?”皮皮歪着头指了指自己。
秀城点点头。
“你爸爸是……”
“我爸爸是样式薄啊。”说起爸爸来,小孩子脸上很有神采。
皮皮又歪歪头,好像在想什么很认真的事儿,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诡谲一笑,“小孩,你造次!我大舅子怎么可能有儿子,他结扎了的。”
悦农是恨不得扑上去捂住皮皮的嘴啊,可惜,终究是晚了一步……
悦农为何偏爱女婿?
呵,也不是完全没理由的。
三年前,秀城百日筵后,她心焦难耐夜半进了婴儿房,本来这孩子是跟爸爸睡的,赶巧了这天他们小夫妻办事儿,儿子被放进了婴儿房,她这个当外婆的才得了机会仔细端详这可疑的外孙。
然而,秀城眉下什么也没有,她心想那个样式家的男人必然有这标记的事儿未必有准儿,为什么呢,人的基因何其复杂,怎么可能这么巧。
彼时她还不知道,这标记确确实实是他们家代代相传的,就连样式家自己人说起来也觉得邪乎,她一个外人被米米唬了一次,余悸尚在,但还没得到什么确凿的证据,因而心中的狐疑无法消散,缠缠绕绕盘踞在她心头。
她端详着秀城的脸,想着这眉清目秀的孩子,为何会“不一样”。为了保住女儿的婚姻,她要不要……动手脚?
可这细皮嫩肉的孩子,你硬是要在他身上戳个标记,怎么不让人发现也是个难题啊……
她思来想去,想了许久许久,就是没去想,如果这孩子不是样式薄的,又会是谁的。就在脑子灵光乍现的刹那,样式薄推了门进来。“妈。”
悦农慌里慌张的站起来,绞着手指。
“你怎么没睡?”
“来看看孩子。”他答。
悦农吞了吞口水,“他睡得挺好的呢,你别担心,安心去睡吧,我会替你顾着的。”
式薄看了她一眼,“谢谢了,妈。”
悦农点点头,与他擦身而过,准备回房。
“您不必担心什么。”
“什……什么?”悦农停住脚步,僵硬的转过身来。
式薄淡淡勾唇,指了指自己的眉毛,“天天的事您放心吧,只要有我和爸爸一天在,您就不必担心这件事。”
悦农大吃一惊,她本以为……可以瞒得住的。
“我爸爸并不是个多么幸福的人,他喜欢您,只是因为自己心中的那份温柔无法寄存,如今他找到了地儿搁着那份感情,我很高兴。当然,为了以后,我们打了无数算盘,保你一世荣宠。我希望您能安心收下这份情谊。虽然,这在外人眼里看来,是龌蹉的,不齿的……”
“我……”悦农张了张嘴巴。
“秀城不是我的儿子。”
“……”
“我想,不用我多说,您也猜得到他是谁的孩子。”
“……是……怀秋……吗?”悦农紧张的险些连舌头也麻了。
“我有时候经常想,我这么做是不是对的,可是时常在我考虑后果之前,我就已经那么做了。我爱您女儿,爱到非得将她握在自个儿的手心里才行。我是个卑鄙的人,我横刀夺爱,逼她就范,做了一切我能想到的法子。虽然她还是不爱我,不过,那也没关系,我本来就没奢望她来爱我。我这个人,很容易满足的……”
悦农看着像是在自话自说的女婿,喉咙里愣是蹦不出一个词儿。她知道所有爱情都有它固然狭隘的一面,可是人类最根本的自私就是“不会替别人养孩子”。千百年来,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收养孤儿那都是心大的人才会做的事儿,搁在样式这样的家里,以他们今时今日的地位,养个外人做儿子,那可真真正正是养虎为患!
而且秀城,还是长子嫡孙啊!
悦农扶住额头,觉得脑子有些充血,双腿一软,跌坐在边上的方凳上,嘴唇颤抖着喘气调息。
“你就不怕她哪天发现了……”
他笑了笑,自信道:“不会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那也没什么,她只会骂我虚伪而已。”
悦农胸口有些闷,捶了捶,好不容易咽下那口气。她看着自己这呼风唤雨的女婿,头一回觉得他真是可怜到家了。作为一个男人,要多卑微,才会替别的男人养着儿子,防着妻子哪天知道了带着儿子远走高飞再也不回头啊!
他的确是将算盘都打烂了,才想出了这么可悲的后路呐!
然而,皮皮一句“他结扎了”,却将他惨淡经营的这局棋,毁了个彻彻底底!
当她听见皮皮歪着头若无其事的说出这句话时,满屋子鸦雀无声,她的心也跟着跳出了嗓子眼。样式薄,终究是在盛宠最亲的人面前,失了所有颜面!
他辛苦掩藏多年,只是不想叫人知道他爱得多辛苦,多卑微而已,现在好了,被这么一句话毁得干干净净。
盛宠呆滞了片刻,神色像是吞了一只苍蝇那样难看,她缓缓的站了起来,又很快跌坐回去。笑了起来。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没人出声儿安慰她,甚至连悦锋也陷入了沉默。
隔日,悦农只身回了国。
一个月后,加拿大进入了冬季。
悦锋家的壁炉镇日烧着柴火,一家人围着壁炉看书弹琴吃橙子。
这天,家中来了位稀客。
袁菲是去温哥华度蜜月的,想着她的两个朋友都在,不如就借宿了。和她一道来的是她的那个“家教老公”。
有了袁菲,蓝蓝和盛宠就很少得闲,三个人整天脑袋聚在一起盘算着怎么算计她们男人,交流驯夫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