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这份差事,打霍恩记事起就明白,自己终归会走上这条路。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北城领主,并一度为此感到自豪,甚至觉得能生为道尔顿家族的人,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荣誉。但在此之前,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自从那晚他从塞尔西叔叔手中接下领主的印玺,一切就像做梦一样。他坐上了霍恩堡大殿的王位,餐厅也换到了父亲与叔伯们议事的精致小厅,书房也挪到了父亲的书房,就连他骑的马,身上穿的衣服,回卧房休息的路,全都变成了父亲的。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为何母亲那晚会放任他尽情畅饮,因为那是他回北城后,最后一次喝酒。
每天晚上,他的书桌都会堆满众大臣送来的羊皮奏章,塞尔西叔叔永远都随侍在旁,陪同他一起审阅,他需要在那些无趣又恼人的奏章末尾作出意见,写下批注,盖下印玺,而塞尔西叔叔永远都能从中挑出毛病,然后给他分析这件事为什么不能这样,以及这样做的后果,这些事大到北城的兴亡,小到明年能不能喝上香醇的葡萄酒。
除此之外,这其中也会有其他领土使臣送来的奏章:关于日光城至北城的贸易道路的修建;关于亚述原木采购的合作方式;关于冰原毛皮商贩的车马补贴;关于乌尔借款拖延偿还的说明等等。等他看完这些奏章,写好批注,塞尔西叔叔全部审阅通过,并且满意后,时间差不多都得是下半夜,而刚刚开始那几天,他们几乎每天都忙到天亮。
一宿未眠并不代表他能马上休息,而是要在老约翰的催促下,赶紧换身干净衣服,去领主大殿参加每天必须进行的领主议会。有好几次,他几乎快要在王座上睡过去,但父亲这把椅子实在不太舒服。“整个大殿只有这一把椅子,象征领主至高无上的权威,但我和你迈克叔叔都很庆幸,不用去坐那把搁屁股的椅子。”某天议会结束时,塞尔西叔叔看着一脸疲惫的霍恩笑着说。
领主议会并不是只有当朝大臣,而是聚集着整个北城想要提出意见的人,这是父亲立下的规矩。“我们应该俯身倾听那些城民怎么说,而不是只听那些油腔滑调的大臣,这是你父亲说的。”塞尔西叔叔告诉他。
于是,他每天都得坐在那把天杀的硬橡木椅上,面带微笑,假装神采奕奕的对众人说:“北城领主霍恩·道尔顿倾听诸位谨言。”
但好歹他还有椅子可坐,就连塞尔西叔叔都只能与几位议会重臣站在王座的台阶边,贵族、骑士与侍女则站在四周,全副武装的卫兵则身着联盟军铠甲,威严分列在两旁。
前来请愿的人群聚集在大门边,没位置的只能站在走廊上,居高临下望去,有时竟连门外的广场都挤满了人,就好像整个北城人全都聚集在霍恩堡一般。
霍恩觉得,有些事根本没必要他亲自过问,底下随便站着的某个骑士就能轻易解决,直到某天议会快结束时,一个头破血流的老人被带进大殿。“我要状告雷蒙爵士,领主大人!”老人一进门,便扯着嗓子叫道。
本已昏昏欲睡的他被老人的尖叫惊醒。“雷蒙爵士?”他眨眨眼,环顾四下,“哪个叫雷蒙,请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