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尝尝这儿的鲜花冰糕,正是现在季节吃的,我小学就经常跟着叁姑六姨来各种茶楼,还真没吃到过不正宗的味儿,我们这边就是这点好,不改初心,该是什么东西过了十几年还是那个老味儿。”
小林话里话外还拿他们俩当外地人,作为席中唯一一个本地人介绍特色小吃,这种宣传家乡正面形象的任务摇摇欲坠地压在她身上,由此而来的骄傲和超群感压的她意气风发,连神色都变得更加张扬。林宗维坐在小林身边,两人中间亲密无间隔了不远,小林高谈阔论,林宗维看她眉飞色舞,也勾着唇,暧昧地探过头对着小林耳语着说句什么,接着两个人都笑了,小林怪他。
“臭贫。”
一时间真都忘了对面还坐了个大活人。
曾雨始终静静地喝茶,偶尔被小林搭话尬笑几声,看着他们俩郎情妾意,自己头顶仿佛冒着几百瓦的光,恍恍惚惚间好似是几年前的场景又来一回,不过这回她是局外人。
讲到兴起时小林抬手不小心打翻了包里的东西,稀里哗啦地仰头栽倒在宽宽的红木椅子上,顺着椅背侧边,雕花镂空的扶手洞口零零落落地飘。东西不多,最扎眼的还是宣传单,几张游泳健身的花单子里藏着曾雨的半张脸,修成锥子型,林宗维弯下腰帮小林捡唇膏时顺手捻出这张举起来,冲着曾雨顺嘴一问。
“您是老师?”
林宗维装傻充愣有一套,他目光温情脉脉,转头冲着小林说,“你还没介绍你这位朋友。”
不知情的看见他们俩这幅模样,还真会当成这是头一遭见面,来往的两位服务员和小林都信以为真,茶楼僻静闲适,淡淡茶香暖意盎然,熏地小林轻飘飘,一拍脑袋这才反应过来。
“对啦看我这记性,忘说了,我给你介绍,这是我朋友曾雨,这是我老板林宗维。”
“曾小姐下午好。”他伸手跟她握手,她也握,他细长的手指头洁净素白,削葱根似地,青筋几条埋在薄薄肌肤下,显地修长整洁。手掌是温热的,在城市的潮暖天气中这样的手心温度不很稀奇,和她握过的学生家长差不多。曾雨握的时候能感觉到他力道很轻,但她咻地似梦初觉,接触到他掌纹那刻连指肚里的血都火辣辣的,她的记忆没往那儿想去,肢体动作也在极力克制地演好初见的戏码,可生理却因为他这双手而天塌地陷,仅仅贴边一握就骇人地缩回去。
林宗维顺着那只逃脱的手掌望去,扫射过来的视线安然平淡,像在打量她是否真是老师,没过几秒便意兴阑珊地收回去,真像不认得,带有面对陌生人时的疏远和礼貌,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沉稳的魅力。
她佯装淡然地收起手掌,学着他的语气也说了句下午好。
“曾雨姐姐你看我身边这位林老板,他呀认识的人比我多,五湖四海的哪儿都去过,怎么两个人还都脸皮薄上啦,见过面就都是熟人,来,我给你要杯茶,服务员!”
曾雨嗯嗯地附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为显平常,还是等了会儿她才温和哄小孩似地说,“你们俩慢聊吧,我那边还有课得先回去上课。”
这句话说的深思熟虑,至少是在找台阶下,可小林却像不懂人情世故,听不出来是找理由搪塞,略显困惑地问,“不能呀,我还特地问了你们主任,不说今天串休,你就剩刚才那一堂课了吗?”
说着殷切补充到,“他还叫我快去,再不然等到明天你休息,就得下周才能见着人影。”
善意地提醒着曾雨,她可能是弄错了日程。
“加课,有孩子之前生病缺课,着急赶进度。”她粲然,对小林的天真有些招架不住。
“可是……”
“还能骗你不成?”他方才悉心地听,听她能编出什么花样来,听到这么个拙劣的理由才控制不住地笑了,像是好久没有过的身心舒畅,心满意足。
颠着手里的车钥匙环,林宗维端详着她那张难以自圆其说、略显窘态的脸,打圆场帮忙,“你走什么,我走。走之前我还有件事拜托你,麻烦曾小姐今天请出半天假,来陪陪我们小林。”
主次分明,一目了然。他的作风显地成熟,不着痕迹,不给谁难堪。和她之间两岁的差距在时光中泯灭了,时至今日仿佛林宗维的成熟更甚,他可以在女友面前露出纯真大男孩似的模样,也可以成为她们心中可供依靠的支点,从心理到生理上他蓬勃地生长着。
正如达尔文天演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曾雨刚想站起身来托辞,却肩膀对下臂倏然撞了个趔趄。端来茶壶的服务员懵在原地,还没来得及说小心,就见茶水从在空气中翻了半圈的茶壶盖内撒出不少,大多数洒在了地板上,小部分却淋在曾雨还半弯着的腿跟,短裤上烫出茶渍,这还不算完,最要命地是洁净的腿根边蓦然烧出烙铁似地红。当下情况谁看了都傻眼,服务员最先反应过来,叫声说不好意思,慌忙小跑着去给曾雨取纸巾。
小林仰着脖子要去看,她瞪林宗维,他就跟尊佛似地,冷面佛,没有礼貌地坐着不动,稳如泰山,任凭小林怎样地推他叫他好似都没有反应,几近是曾雨被泼茶的瞬间,神色微动,五官都融化了,那张炉火纯青撩拨人的笑脸也融化了,剩下的是让人看了直发怵的冷。小林坐在内测没法走,她没办法只能愠怒地推着林宗维磐石般的身体,手脚并用才从他身边挤出去,
那片远看极为要命的烫痕就像只鸣冤鼓似地,敲得她心里咯噔咯噔地响,生怕把曾雨烫出个好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