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夫人失望了,舞池上,我可不敢献丑。”
凯尔西浅笑着回应,就见罗宾森夫人轻摇扇子,显然认为她的话是托词。
有时候,说真话没人信。她确实对当下的舞会并不熟悉,不论男女舞步,全都要好好观察一番。
罗宾森夫人微微侧头,示意凯尔西向西看。达西与几位男宾站在另一角落,也没有要邀请谁跳舞的打算。
“其实可以理解,年轻男士都差不多,不着急找人陪伴。那样也好,慢慢寻觅对的人。毕竟有太多美好的女士,温婉贴心,明媚动人,天真烂漫等等。班纳特先生,你认为哪一种更合适呢?”
“这或许要看命运的安排。”
凯尔西笑不多语,并不认为罗宾森夫人只是来闲聊感情选择。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位夫人的妆容略厚,难辨真实脸色。
此时,侍者端着一托盘的饮品走过。
罗宾森夫人抬手示意,从侍者托盘中取了一杯香槟,对凯尔西举杯,“即是命运的安排,那我先祝班纳特先生好运。”
凯尔西鼻尖微动,敏锐地捕捉到一丝苦杏仁味,正从侍者的托盘上飘出。
“请稍等!”凯尔西果断叫住侍者,眼神锁定他手里的托盘上。
一托盘可放十杯饮品,这一批被刚刚呈上。
罗宾森夫人取走一杯后,剩余九杯的其中之一,散发着几不可查的不同寻常气味。
——苦杏仁味,是氰/化物会散发的气味。
难道有人在宴会上投毒?!
氰/化物毒性剧烈,一不小心就是死亡。
“怎么了?”
罗宾森夫看着凯尔西神色忽而慎重,她似是不明所以。“班纳特先生,没选到合心意的饮品吗?可以让他们当场做一杯。”
凯尔西拿起那杯散发微弱苦杏仁味的酒,直接挑破疑点,“夫人,您不觉得它格外不同吗?不同到不该出现在晚宴上。”
“哦?”
罗宾森夫人勾唇一笑,显出眼角鱼尾纹,“愿闻其详。”
凯尔西目光灼灼,“夫人从事香料生意,岂会不查其中异常。哪怕这里花香、衣香、酒香掺杂不清,以您的本事会察觉不到苦杏仁味?”
就在转念间,凯尔西明白了这是一次试探。
“罗宾森夫人,这杯酒的出现,是给我的考题吗?它不是真的毒/物,而是您的调香?”
罗宾森夫人挑起眉头,凝视凯尔西数秒,沉默后笑出了声。
“您说对了。这确实是一次小小的测试,同时具备敏锐目光与坦言品质的人并不多。如果我年轻四十岁,一定会追求您,聪明又不失仁心的人值得被喜爱。”
聪明才能一眼看出破绽。
仁心才会出言道破,只因不愿存在一丝的可能,让他人误食毒/物。
凯尔西依旧微笑,这样的追求者还是少些较好。
“夫人所为足够别出心裁,可惜谁也左右不了时间重返青春,这也是命运的一环。今夜,您为我准备一场测试,是想挑战命运吗?”
谈及挑战命运,罗宾森夫人笑容渐收。
她抬手示意凯尔西去楼上书房详谈,“不错,是想请你帮我挑战一次命运。班纳特先生,请原谅我的试探,允许我等待的时间不多了。在离开前,我想再努力一次。”
时间不多了?
凯尔西有了不妙的预感,而随着罗宾森夫人进入书房后,猜测很快被证实
——她被告知,这位夫人罹患心疾,恐怕撑不了几个月。
罗宾森夫人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泛黄旧照,慈爱地看着照片里的少女。“在我去世之前,我想最后努力一次,寻找我的安琪儿。”
罗宾森夫人说起过去。
三十三年前,她嫁给了威尔逊。
两人夫妻和睦,婚后两年生下一女安琪儿。直至安琪儿十四岁,夫妻俩没能再有另一个孩子。
“安琪儿十四岁,威尔逊辞去了政府里的工作,以家里的一半积蓄去创业做生意。我支持威尔逊的选择,安琪儿也大了,不需要我们时刻照看她。
我也希望多为她多赚些嫁妆。哪怕这笔钱在她婚后无法自主支配,但不能否认这会让她有更宽裕的择偶选择。”
比起政府工作,经商要冒更大的风险。
好在夫妻两人的运气着实不差,加之他们都不断取长补短,两年之内就小有所成,打通跨洋贸易。
因为忙着生意,夫妻两人或多或少忽视了安琪儿。眼看女儿十六岁了,再大一些她就要嫁人。一旦嫁了人,就不如家中自由自在。
于是,夫妻两人决定此次运货带女儿一起去美国。让安琪儿的生活里不只有舞会和下午茶,也能见识一番大海与大洋彼岸。
“或许,这就是上帝的惩罚,在惩罚我没有完全按照淑女的标准培养安琪儿,将她从我的生命里带走。她在港口失踪了。”
罗宾森夫人说到此处,紧紧捂住了胸口,每每想起那段回忆都心如针扎。
“这个时代,女人活得像戴着镣铐跳舞,太多女人一生的幸福都寄托在男人身上。我只是想开拓安琪儿的视野,让她看到世上不一样的活法。班纳特先生,您说这错了吗?”
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
凯尔西仍然摇头,“没有。罗宾森夫人,您的初衷没有错。”
也许是凯尔西的目光太过坚定,罗宾森夫人心头一暖,尽力露出微笑,继续说了下去。
“多谢班纳特先生的肯定,希望您能替我走一趟英格兰中部的特伦特河畔斯托克。”
凯尔西没有直接答应,只先说:“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