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怎么用完就扔。裴听颂对他的抛弃十分不满,果然没有心。
肩膀酸方觉夏小声说完,瞥了一眼裴听颂,你躲外面听了多久?
这一眼叫裴听颂品出些不一样的情绪,再也不是那个什么都冷冷淡淡的方觉夏了。裴听颂长长地嗯了一声,从那个梁若的第一句话开始?反正我是跟着他进来的。说着他想到刚刚方觉夏的表现,你刚刚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他?难不成还真的给我留发挥的余地啊。
方觉夏低头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拒绝,听他一直说下去,看起来有点优柔寡断。
倒也不是,裴听颂知道他的个性,看着平平静静的,其实刚得厉害。
他耸耸肩,我就是觉得奇怪。
我比你了解梁若的个性。他是个自我意识过剩的人。方觉夏说得稀松平常,如果我果断地拒绝他,打断他的话,只会让他觉得我还是很在乎过去的事,他会觉得很有满足感。
裴听颂皱眉,这是什么逻辑?
难不成要方觉夏恨他,他心里才会觉得舒服?
方觉夏继续,事实上,我什么都不说,只是因为我对他没有任何感觉,就好像一个陌生人。他望向裴听颂,语气很单纯,你会对一个陌生人严词拒绝吗?
裴听颂有时候觉得,面前这个人精确得可怕。他会对每一个人进行分类,划分到他们应该属于的范畴。方觉夏的心里没有灰色地带,永远泾渭分明,如果在情感上对他没有意义,就自动归类到陌生人。
好像连厌恶都是一种精力上的浪费。
可是,裴听颂还是觉得惊奇,他在那儿说那些恶心人的话,你不会觉得忍不下去?
方觉夏摇头,完全不在乎的人,怎么谈得上忍耐。
不在乎的人,做什么事都没什么好在乎的。方觉夏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人,有着和普通人完全不同的逻辑。他是可以把情绪剥离的,只要他想,他可以以最快的速度从过去中走出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裴听颂竟然从他的这句话中捕捉到什么。
他快步赶上方觉夏,走到了他的前面,转过身挡住他的去路。
方觉夏抬头看他,不明所以,干什么?
没什么。裴听颂两手插兜冲着他笑。
神经。方觉夏绕开他准备走,可又被右移脚步的裴听颂挡住去路,还差点撞他肩膀上。
裴听颂,方觉夏的语气都变了,笔直地瞪着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看见哥哥脸上一览无余的不耐烦,裴听颂一点不生气,反而有点小得意,跟个小孩儿似的,在彻底把对方逼急之前乖乖让了道,不做什么。
莫名其妙,方觉夏摇了摇头,独自走在前面。裴听颂则是一步一步跟在他身后,两手插兜,笑得心满意足。
忍耐度好像也变成一种衡量感情深浅的计量单位了。
真有趣。
回到会场落座,凌一已经忍不住吐槽,你们俩连上厕所都手牵手回来啊。
方觉夏看了看自己的手,牵手了吗?
路远直接忽略了这个事实,接上凌一的话,你还别说,记得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吗,班上的女生没个一起上厕所的人都宁愿不去,那感情好的啊。
贺子炎笑起来,圆儿,等会儿我陪你去上厕所。
大家说说笑笑,方觉夏很快就忘记了之前发生过的事。他的记忆轴被拉回到离开座位前,找回他一开始行动的目的。
对啊,他只是想要听个录音而已。
方觉夏翻出之前裴听颂给他的耳机,连接上手机,不过他手里只有一只。碰了碰裴听颂的胳膊,方觉夏低声问他要另一只,可会场的人越来越多,说话声音都被压盖。七曜那一桌的齐齐起身,好像是要准备上台了。
你说什么?
方觉夏准备凑过去,偏巧这时候裴听颂也凑了过来,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成倍缩短,差点碰上。方觉夏本能地后退了一些,快速眨了几下眼,然后转过头。
其他人并没有发现这个小插曲,他们被准备开场的舞台吸引了注意力。
裴听颂再一次凑过来,贴在他耳边,你刚刚说什么。
我方觉夏顿了顿,恢复冷静,我想找你要另一个耳机。
哦,裴听颂点点头,我只借一个。看见方觉夏转头瞪他,裴听颂笑起来,瞪我也只借一个。
这人真是方觉夏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真的拿裴听颂没办法。
点开听啊。裴听颂手撑着下巴,还怕我听啊,原始文件可是在我手机里,我想听多少遍都行。
方觉夏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心一横点开了那个录音,手臂搁在桌子上,额头垫在手臂,半趴着听这个被裴听颂保留下来的证据。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搞明白昨晚发究竟发生了什么。
裴听颂也有样学样,和他一起趴在桌子上,低头盯着那个录音的进度条。嘈杂的会场大厅被一对耳机分隔开来,他们好像两个午休时偷偷趴在一起听歌的高中生,分享的是同一个音频,隐藏的是不同的心思。
方觉夏用手捂住另一只耳朵,录音的声音开到最大,忽然间,他听到了裴听颂的声音。
[这可是你自己非要和我一起睡觉的。]
他的心一瞬间就被提起。
[嗯!]
[那我可以抱你吗?]
听到自己的声音以这样的语气呈现出来,还用来回应裴听颂,方觉夏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才听了几秒,他就已经自暴自弃地想把耳机摘下来。可裴听颂更快一步,阻止了他手上的动作。
后面还有呢。
[随、随便你。]
录音中的裴听颂,听起来少了几分往常耀武扬威的底气,可的确是他没有错。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当方觉夏听到自己的声音时,手忍不住掐住了自己的大腿。
[我看不到你了欸。]
太有趣了,裴听颂这辈子没遇到过这么有意思的事。他憋笑憋得太辛苦,抬起头支着胳膊,耳机里还是自己的神预言。
[方觉夏你再这么撒娇你明天醒过来会后悔的。]
[这样行了吧。]
翻身后被子摩擦的声音异常真实,明明会场这样吵闹,连对话都那么困难。可他们的听觉似乎被无限放大了,拥抱,拍打后背,甜腻的应答,唱得乱七八糟的歌,所有细枝末节都在声音中重现,拉着不愿相信的方觉夏重回那个醉酒的夜晚。
他居然连把裴听颂认成了小算盘。
这一刻方觉夏很认真地考虑了咬舌自尽的可操作性和成功几率。
不小心发现趴在桌上的方觉夏自掐大腿,江淼担心道,没事吧,觉夏怎么了,不舒服吗?
裴听颂憋着笑,替他解释,没事,他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