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坤洗完澡出来,已经过了十二点。
偌大的房间内,床上隆起细细一条,只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这路子他熟悉,装睡。
男人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身上还有没擦干的水珠,顺着结实紧致的肌肉线条缓缓流到腰际,浸湿了浴巾边缘。
他悠闲地走近,随手掀开被子,“周夏夏,装睡没用。起来。”
床上的人儿动了下,呼吸有些粗重。周寅坤皱眉,拨开她的头发一看,夏夏脸蛋脖子发红,呼出的气息滚烫。
再一摸额头,发烧了。
酒店安排的医生前脚刚到,陈舒雯和陈悬生也到了。由于里面是卧室,陈悬生没有直接进去,周寅坤正裸着上半身在客厅抽烟,他走过去,“太夸张了吧。”
周寅坤睨他一眼,“我他妈还没开始。”
陈悬生倒水的手一顿,似是不信。此时医生出来,告知夏夏应该是水土不服导致的发烧。
挪个地方也能生病,周寅坤熄了烟,“多久能好?”
“这个说不好,我已经给这位小姐输了液,这并不算什么严重的病,只是身体一时不适应而已。”
医生解释:“听说她之前一直生活在泰国,骤然来到这边,不适应气温、水质还有食物都有可能。只要体温不超过三十八摄氏度,就无需服药。输液之后多喝水,并补充维生素,卧床休息几天就可以了。”
陈悬生点头,“谢谢医生。”
房间里,陈舒雯正在给夏夏掖被子,输液的左手露在外面,陈舒雯轻轻拿起她的右手,随即怔了下。离近了看,夏夏手腕上这串佛珠,分明有些眼熟。
她回头看了眼外面。澳门初见,戴佛珠的分明是周寅坤。
陈舒雯不知这东西是如何戴在了夏夏手上,不知是自愿,还是被逼迫着接受他给的东西。
十六岁。这样小的年纪,却遇上了刀尖舔血,凶残如恶狼一样的男人。如果说,她尚有摆脱掉陈悬生的希望,那么夏夏的机会几乎可以用渺茫来形容。她太善良,在意的太多,而周寅坤又太懂这一点。
这回再遇的周寅坤,跟第一次见面时不太一样。但陈舒雯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只是有种直觉太过强烈。
现在的周寅坤,一如当初的陈悬生。在强硬掠夺之后,忽然又变得温柔体贴起来。就好像当初把她逼得走投无路,跪在他腿边求饶的人不是他一样。
她同样不相信,周寅坤这种手段毒辣的人,会真的有耐心陪夏夏玩烟花。
强硬的人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强硬却又懂进退的人。这种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他们既能温柔体贴,又能翻脸无情。相处起来根本看不出真假,摸不透规律,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想到夏夏满脸期待地憧憬着未来,陈舒雯心头有些滞涩,更不免有些担心。
她既担心夏夏动摇,又担心夏夏不动摇。若被周寅坤那些看似体贴温柔的举动所动摇,那么夏夏将永远被桎梏在牢笼中无法脱身。可若她倔强地不动摇,周寅坤会不会恼羞成怒?那最终被伤害的又会是谁?
在床边无声地坐了很久,陈舒雯终于起身出了房间。
“输完液让她好好睡一觉,然后就回伦敦吧。明天开始曼岛会持续降温。”
周寅坤对这提议没意见。陈家姐弟走后,他进了卧室,走到床边摸了一把夏夏的额头,温度比刚才退了不少。
“周夏夏。”他拿手背拍拍她的脸,“你怎么这么弱?”
在家又是药浴又是食疗,补来补去结果出来不到两天就病倒了。
女孩皱了下眉,咳嗽了几声,终是没有醒。男人把被子往上拎了下,连脖子都给她盖得严严实实。
夏夏输完液一直睡到下午,醒来后晕晕乎乎地上了直升机,回到伦敦的庄园又开始睡。
一连三四天,她几乎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偶尔醒着的时候就看书,或是跟陈舒雯说说话,整个人没什么力气,连请辅导老师补习的事也不得不搁置下来。
与此同时,周寅坤承诺的第一批货经墨西哥中转后,成功到达了伦敦。这次是陈悬生亲自接货,接连三天的阴雨,整个伦敦都雾蒙蒙的。
天还没黑,一辆赛麟S7跑车上,周寅坤看见数辆集装箱流水线一样装着货出来,毫不避讳驶上马路汇入车流。
“胆子够大的。”
“这批货到得及时。”陈悬生说,“今晚这种跨年夜,就是一场规模遍及全城的巨大毒品盛宴。”
“怎么说。”
“韩金文这个人的确经验丰富,来英国很快就查出了我的区域性渠道。这也是我最初在英国铺开的渠道,是先找到了英国警察制度的空子,然后利用儿童和弱势成年群体来贩运,把货从大城市分发到城镇和乡村地区。”
这个不用陈悬生说,周寅坤也很清楚。
按照韩金文的经验,既然摸索出来了,应该很快就能吃下,但实际试运过程却艰难重重,最终导致被陈悬生发现。
“这些渠道我费了不少功夫,虽然大大小小的毒贩被抓了不少,但最关键的节点从来没有暴露过。就算韩金文是老手,没个一两年也摸不透。”
“而且,”陈悬生笑了笑,“最根本的问题是,欧洲吸毒的主力军其实不在城镇乡村,而在城市,比如这里成千上万的大学生。他们的胃口可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周寅坤眯了眯眼。
如此,陈悬生敢不断加大货量,还要做欧洲独家代理的谜题算是解开了。是经验局限了认知。
吸毒这件事,在亚洲美洲国家都与战乱、流浪等词挂钩,毒品是用来麻痹身体与心灵的创伤的“神药”。但在欧洲则截然相反,它变成了高学历高收入人群调剂生活的“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