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枕溪差点笑出来。
原来肖瑾酒还没醒。
她一脚跨进了书房,一只手从抽屉里把止疼药翻了出来,背上带着个拖油瓶,又是倒水又是喂药的,她眼睛朝肖瑾看过去,疑惑道:“怎么这次头疼没有上次厉害的样子?”
上次都疼得人事不省,说不出话来了。
肖瑾吃了药,躺在床上,很淡地冲她笑了一下:“可能是喝了酒,脑子迟钝了,以毒攻毒吧。”
木枕溪:“……”
肖瑾问:“要呸吗?”
木枕溪:“……这个不用。”
肖瑾说:“那我睡了。”
木枕溪给她掖了掖被角,说:“晚安。”
肖瑾闭眼:“晚安。”
过了几秒钟,她睁眼,哀求的语气:“你能不能等我睡着了再走?”
已经撑着床沿准备起身的木枕溪沉默片刻,说:“好。”
肖瑾摊开一只手,手心向上搁在床面上,木枕溪给她将手放进了被子里:“行了,睡吧,别着凉了。”说着拿过来遥控器,将空调温度往高打了两度。
肖瑾认真看她侧脸一眼,合上了眼睛。
止疼药的药效上来,又或者是真的以毒攻毒有效,总之肖瑾没多久就睡了过去。木枕溪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汗水蒸发后冰凉,她用手掌给她捂了捂,又寻来根温度计在她耳旁滴了一下,正常。
她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趿拉着拖鞋出去了,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
翌日一早。
肖瑾转着酸疼的脖子出来,手里拿着换洗的衣服,问早早起床在厨房做早餐的木枕溪:“木枕溪,我昨晚上喝醉酒做什么了吗?”
木枕溪回答她:“没做什么。”
忘记最好,木枕溪唇角弧度上翘,确实没做什么,就是往自己脖子里吐了口口水而已,还跟小狗一样舔来舔去,一点都不可爱。
肖瑾不大敢确定:“真的吗?”
木枕溪:“假的。”
肖瑾:“啊?”
木枕溪:“赶紧去洗澡,你把我的床单都熏上味儿了。”
脚步声非但没有越来越远,反而越来越近,几个呼吸间,肖瑾抱着衣服站在了厨房门口,敏锐地说:“你好像很开心啊?”
木枕溪说:“你昨晚给我打了一张一百万的欠条。”
肖瑾:“啊?”
她这回是真的确定对方心情很好了,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但似乎是和她有关的?
肖瑾眉梢扬了扬,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欠条呢?”
木枕溪说:“客厅茶几上。”
肖瑾说:“我去看看。”
木枕溪说:“看完赶紧洗澡。”
肖瑾已经转过身了,背对着她应:“知道。”
茶几上哪有什么一百万的欠条,她就是随口一说。她在厨房做菜,余光里看见肖瑾在茶几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朝她的方向望上一眼,隐约含了笑,起身洗澡去了。
木枕溪被她这眼看得起了好奇心,煎完锅里的鸡蛋以后,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出来,往茶几上看去。上面赫然多了一张欠条,写着欠木枕溪一百万。
格式还挺规范,民间借贷很多人这么打欠条。
木枕溪把欠条整齐叠好,笑了笑,随手压在了茶几上的一本书下。
木枕溪做了一式两份早餐,肖瑾在餐桌上吃,她坐在客厅的飘窗,手里端着盘子,一条长腿悬空,另一条屈着,远处高楼鳞次栉比,近处是蚂蚁一般的行人。
窗外的朝阳斜斜地照在她身上,使得原本精致的眉眼蒙上一层暖橘色温柔的光芒。
肖瑾笑了笑,看着她下饭。
两人正式过起了普通室友的生活。木枕溪需要在电脑上画画,所以依旧占据书房,肖瑾则把买来的书都堆到了飘窗上,飘窗有些高度,而且光线很好,只要搬个小马扎,用来看书写字也是很方便的。
木枕溪偶尔出来倒个水,肖瑾便会从书里抬起头,扭头看她一眼,礼貌地笑一下。
木枕溪一次倒完水驻足,看着她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建议道:“要不要坐在沙发上看?”
肖瑾便回到沙发上,暂时避会儿光,可沙发又太暗了,而且总没有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舒服。
隔天下午,快递上门,送过来一套组装书桌,一张椅子。木枕溪鼓捣了半个下午,装好了,摸摸鼻子,摸出来手机二维码,公事公办的语气:“书桌三百五,劳务费五十,一共四百。”
“谢谢。”肖瑾笑着给她转了账。
木枕溪回书房了,肖瑾才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目光微凝。
木枕溪一直不出门,她就没办法进书房,看看那个抽屉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算了,只要木枕溪不赶她走,总会有机会的。
她还没等到机会,另一重考验紧跟着就来了。
木枕溪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手握着笔勾勒线条,快完工的时候,桌旁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用左手划到接通,然后开了免提。
“有事?”木枕溪问对方。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殷笑梨说,“我从外地回来了,外地又飞了趟外地,我都快废了。你还好吗?”
“我有什么不好的?”木枕溪漫不经心地应,她正给人物描长发呢。
殷笑梨笑:“就是问你失身了没有。”
木枕溪:“……”
殷笑梨“哇”了一声,夸张的语调:“真的失身了啊,我就知道你坚持不过两个星期,怎么样怎么样?你们俩谁吃的谁,不要告诉我你被推了啊,不然就太吃亏了。我跟你说啊——”
她声音越来越响,免提开得整间书房都能听见,这房子隔音木枕溪心里有数,赶紧丢下笔,在她说得更过火之前把免提关了。
客厅的肖瑾皱了皱眉,从桌旁起身,抬脚朝书房走去。
木枕溪无奈澄清道:“没有,我们俩清清白白。”
殷笑梨哈哈笑:“你说这话的语气好像那种古代电视剧里喜欢穷书生的黄花大闺女噢。”她突然灵机一动,道,“肖博士可不是书生么,那照这么说,你们俩应该是书生和狐狸精啊,这个搭配最经典了。”
狐狸精本精木枕溪不耐烦道:“有事没事?没事挂了。”
殷笑梨:“有事!不是说给你掌掌眼吗?你老人家自己说的,回头又给我忘了。这两天抽空把你那个人渣初恋带过来。”
木枕溪吸了吸气,说:“她不是人渣。”
殷笑梨:“是不是见了就知道了,就明天吧,我明天下午有空,就约在我家附近那家港式茶餐厅,我懒得开车,累死了。”
木枕溪:“嗯。”
殷笑梨:“挂了,我去补个觉。”
木枕溪:“拜拜。”
那边刚传来忙音,书房门就被敲响了。
木枕溪开门,肖瑾看了看房间里,借口说:“我想看山海经,能借我么?”
木枕溪将书取过来,交到她手上,看她一眼,眼睛微微眯了眯,不知道肖瑾都听到了些什么,会不会又冒出别的念头。
这几天肖瑾安分很多,虽然有一大部分原因是木枕溪特地去外面给她买了长袖长裤的睡衣,理由是女女授受不亲,她们两个弯的住在一起,天天穿这么暴露不合适。
肖瑾的色诱计划大打折扣,面上还得装作非常配合乃至求之不得的样子。之前是她亲口说的不喜欢对方,现在自然要演下去。
恢复了冷静的木枕溪简直铜墙铁塔滴水不漏,白天晚上都在书房,偶尔出来不是做饭吃饭就是洗澡睡觉,杜绝之外和她的任何交流。那天早上的愉悦气氛就像昙花一现似的,短暂得让肖瑾许久才反应过来。
她喝酒直接断片,所以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连零星的片段都记不起来,后来她想过要不要再醉一次酒,但是风险太大了,万一弄巧成拙,她冒不起这个险,再说,好好的又没同学聚会,她自己把自己喝醉了,可能醒过来人就被木枕溪丢出门外了。
肖瑾选择静观其变,一个好消息是她虽然失忆,但是脑海里已经架构起来的知识体系却没有完全崩塌,每次看书都有一些朦朦胧胧的印象出来,循着她的思路一直往下拓展,巩固,开学前做好备课教案,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唯独记忆这回事,一直没有好转,上回在去ktv的路上,她想起了一点在一起之后的事情,但只是一点点,而且对她现在的处境毫无助益。
第二天中午吃饭,木枕溪说:“下午我们要出去一趟。”
肖瑾问:“买东西吗?”
木枕溪不大敢抬眼看她,含混说:“不是,见个朋友。”看看你现在是不是又在套路我。
肖瑾脸色一下变了,咬着下唇说:“你又要把我送走吗?我不去。”
木枕溪抬头:“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她不自觉用手比划,慌忙解释说,“不是,就是见个朋友,见完我们俩还一起回来。”
肖瑾神情戒备地看她一眼。
木枕溪说:“我发誓。”
肖瑾松了口,说:“好。”
木枕溪觉得她方才的反应像是惊弓之鸟,心里涩了一下,再次出声保证道:“我说了会留你住到恢复记忆,不会反悔的,你放心。”
肖瑾脸色依旧不大好,但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来:“谢谢。”
开车去殷笑梨那边的路上,木枕溪给她介绍对方:“跟我们同岁,是个记者,天天采访写稿子的那种,为人……挺自来熟的,你要是不习惯就直接制止她。”
“知道了。”
今天不是周末,茶餐厅里没什么人,木枕溪一进去,窗边一个女人便站了起来朝她挥手,木枕溪牵着肖瑾过去。
殷笑梨一看到她身旁的漂亮女人就在心里啧了一声。木枕溪对着这样的人都能忍得住不下嘴,性取向是不是有问题啊?
她果真很自来熟,原先说好的掌掌眼,看见对方的长相就全忘了,上来就抱:“久仰大名。”
肖瑾客套说:“我也是。”
“是吗?”殷笑梨笑道,松开手站在她面前,仔细看了几眼对方的脸,心里蓦地掠过一丝熟悉感,退后两步,凝眉道,“你……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