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在东昭,行动受限,根本无法轻易出城,难道你预备偷偷摸摸的去沣城?”
“若是别处,我的确不便出行,但这沣城就不同了,近日听闻西穹那边放归了最后一批当初在沣城抓走的宫婢俘虏,我正好向东昭皇帝请旨,以襄助和平解放战俘为由,大大方方的去沣城。”
“好吧,纵使你可以去沣城,你又如何知道去哪里寻她?”
慕云漪默念着沣城,心中突然一个激灵:“孟漓,你可是在沣城北郊一带碰到她的?”
孟漓惊讶不已:“你怎么知道?”
慕云漪心下了然,“我已大概猜到容月为什么会出现在沣城了。”
七刹街的空气依旧是熟悉的粘腻,慕修飞快地绕过几条街,来到了一间没有牌匾却门庭若市的铺子前。
“下注下注!”
“买定离手!”
站在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的吆喝声音,这便是这泫音城里最大的赌坊之一。
慕修走进去,绕过赌桌和人群,走向赌坊里边一扇不起眼的小门,他稀松平常的推开门,两旁彪悍的打手却没有拦他,看清了是他后虽没说话,神情反倒是毕恭毕敬。
走进门内,是一间比外面赌坊小了一倍的堂厅,三面墙立着通顶的格子架,上面摆满了各种罕见稀有的古董物件儿或是神秘的法器,然而慕修却也没有此多做停留,他径直走向对面的格子架,熟稔的抬手伸向一个相较于其他物件儿成色并不算上佳的蓝田玉貔貅,按照规律左右各旋转一番后,这面格子架连同后面的墙壁开始转动,直到现出一条一人可进的通道,慕修走进去后格子架又重新旋转闭合起来。
连接暗道后面的是一条走廊,直到走廊尽头向右一转,才是真正的“别有洞天”。这是一间华丽到甚至有些奢靡的房间,墙壁、桌布、隔帘皆是浓郁暧昧的海棠红色,屋内的摆件儿无一凡品,相比之下方才格子架中的物件瞬间便成了俗物。四周幽暗的墙面上,几盏五彩琉璃挂灯使这屋子显出几分神秘,桌上鎏金的酒杯里的佳酿散发出隐隐的醇香。而正中间的贵妃椅上正倚着一名女子,神情慵懒,微阖双目,手托一杆小巧的雕花烟杆,轻啄着那红宝石的烟嘴缓缓的吐出丝丝烟雾。
“芸旖。”
女子转头,透过烟雾看到了慕修。
芸旖,便是这间赌坊的真正的老板。
“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可是好久没来我这旖梦馆了。”芸旖的声音妩媚惑人。
“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慕修开门见山。
“哦?”芸旖挑眉,相识多年,慕修从来没有主动开口要她帮过什么忙,如今竟然有事情是会让他亲自找自己来帮忙的,芸旖坐起了身子,饶有兴趣的看着慕修“说吧,需要什么消息?”
一般人只当这是个日进斗金的赌坊,也有部分富商高官知道这里中厅的门道,实际上这里还是古董走货的堂口。然而无论是赌坊、古董走货不过都是这“旖梦馆”的幌子罢了,芸旖真正做的是贩卖走私消息,从人到物,从南到北,从古到今,皇族秘事到宅府丑闻,只要是主顾想要的消息没有她得不到的。
只不过经她手中贩卖的消息价格自然不菲,可但凡能找到她这里来的,自然都是实力势力雄厚之人,消息可以用金钱购买,也可用芸旖看得上眼之物作为交换。
“楚婳。”
“楚婳。”芸旖在手掌上转了一下烟杆,似是有些惊讶:“你要楚部郡主的消息?”
“不错,我要她所有的信息,怎么?”慕修看出芸旖眼中的疑惑“莫非还有人要她的消息?”
“那倒是没有,只不过近日此人恰好也引起了我的注意,没有想到这么快你也来向我问她。”
“那你可有查到什么?”
“奇就奇在这里,无论我如何调查,她的信息就是所有人看到的那样,楚部郡主,如同一张白纸。只不过......”芸旖面上浮出几丝危险的精明:“越是毫无破绽就越是可疑,过于完美反而不真实。”
慕修神情严肃,心中暗自思量,此人果然有问题,目前若是连芸旖这里都没有什么关键信息,那么她才是真正的不简单。
芸旖见慕修不语,问道:“天下消息于我皆有用处,但是你与她应不该有交集才是,究竟你为何要调查她?”
关于那楚婳与苏彦、慕云漪之间的种种纠葛,慕修自是隐去不说,只道:“我的人查到,她暗中经手过桑萝。”
“桑萝?”芸旖正起身子来,柔纱薄雾般的眸子突然显露出几分异样的兴奋:“有趣,你且给我几日,我有了消息立即回你。”
“那便先行谢过了。”
芸旖摆了摆手,抬高语调:“罢了罢了,你跟我闹那些虚礼做什么,既然有心谢我,不如我们好好喝上几杯,正好我前几日得了几坛琼腴酿。”说着起身便要去柜中再取一支杯盏来。
“今日便罢了,我要先走了,你的消息得手后通知我,你知道怎么找我的。”说着慕修径自走到桌前,径自拿起那支已经斟满的鎏金杯,仰头一饮而下,“这杯敬你,我欠你一顿酒,日后定然补上,告辞。”说罢如同来时一样,匆匆向门外走去。
“慕修!”芸旖叫住了他。
“怎么?”
“去沣城吧。”
慕修莫名回头。
只见芸旖终日慵懒多情的眉目之间,此刻是少有的清明:“那里有你想见的人。”
第63章 容月归来
“多谢。”再没有多问亦没有多言,下一刻慕修便踱步飞速离开。
芸旖望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再低头看着此刻手中悬在半空的那支空酒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纵使慕修没有说,芸旖也知道,慕修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那个名字听起来分明与自己的名字一模一样的女人。
“我曾以为,这世间根本不会有谁能融化你那寒冰坚石一样的心,不想如今真的有这样一个人,令你这般心甘情愿为她付出一切。”
芸旖坐在桌旁,拿起酒壶为自己斟满,然后轻轻碰了一下方才慕修饮过的那支杯盏,自己也一饮而尽。
原是极好的佳酿,此刻在口中却只剩下酸涩,“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明明是我先出现在你身边的啊……”
直至那壶酒被饮尽,芸旖将这一对鎏金酒杯连同酒壶,一同好生放进了旁边雕花黄梨木的镂空柜里。
关上柜门再回过身时,芸旖眼中的不甘已然不见,恢复了往常的风情万种。
“慕云漪,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