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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漪顺利请旨,第二日便动身前往沣城,虽说身边有不少东昭皇帝布下的“眼线”,但只要她能够出了上陵,去往沣城,便定然有机会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
白天得体地完成了明面上的“公事”,晚膳后她便借口说去街市上散步。
傍晚的残阳为初冬冷冽的空气染上一层素淡的温煦,整座沣城都沉浸在淡淡的金色之中,与远处天边绛色的霞彩融为一体,如今重建大半的沣城已经有了些许生气,与半年前自己来时的满目疮痍已是天差地别。
漫步在如画卷般的景色之中,“保护”着慕云漪的几名随从皆没做多想,只觉得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赏景,然而没过多久,一个转瞬,慕云漪就轻易的甩掉了这几根“尾巴”。她独自绕过几个巷子,暗暗向沣城北郊走去
终于在一处简陋的矮屋前,慕云漪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阿月。”
不远处的身影闻声却没有回应。
直到慕云漪走近,那个身影才缓缓转过身。
“真的是你。”尽管心中已有八九分确定,但一年半以前已经被宣告死亡的人现在又活生生在站在自己面前,慕云漪内心仍然十分震惊。
“好久不见,小漪。”对方的语气却是出人意料的平静。
慕云漪看着她,心中有太多的震撼和疑问,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容月还和从前一样,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头发利落的高高束起,英气逼人的眉眼,以及一身银白色缎面劲装,只是她眸中曾经充满斗志和热情的光芒已然消失不见,如今透露出的是一种绝望的暗淡,甚至还有一丝怀疑,只是慕云漪无从揣测那丝怀疑究竟是容月对自己的怀疑亦或是其他。
同时慕云漪也注意到容月背在身后用布包裹着的东西,不用猜,那一定是容月不离身的紫金燕翎刀。而这也是慕云漪能够找到容月的原因——当初铸造这把紫金燕翎刀的铸刀师便是这沣城之人,所以慕云漪猜想容月出现在沣城,极大可能是因为这把紫金燕翎刀。
“阿月,你还活着,为什么,为什么不回西穹?为什么不来告诉我?”慕云漪终于发问。
“今日之我,已非昨日。”容月眉心微蹙,顿了顿继续道:“小漪,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起了。”
……
同慕云漪一样,容月曾是西穹军中少有的女将士,不同的是她出身平民,没有慕云漪这般不凡的家世。然而凭借着过人的毅力与潜力,以及无畏的勇气与信念,在数场战争中都屡立军功的她很快在同辈中脱颖而出。
慕云漪很快便留意到了容月,与容月共同参加的几场战斗中,当慕云漪看到容月极强的杀戮能力和无惧死亡的姿态之时,她便知道自己遇到知音了。
向来,战争和军队被看做是男人的专属,而女人则是男人的附属品,抛头露面都是大忌,更何况走上战场。慕云漪一直用自己的行动试图颠覆这个在她看来荒唐至极的陈规,终于,又有一人与她一起,以女将的身份在战场上为西穹而战。
慕云漪并不介意容月平民的出身,曾多次想要说服容月,让她进入父亲顺亲王麾下,并承诺给予她比当时从七品副尉更高的职衔和俸禄。
然而数次诚心邀请皆被容月谢绝,她有自己的理由与坚持,于是后来慕云漪便不再勉强。
自然了,这并不影响她们之间的惺惺相惜,闲来无事,二人常常切磋,久而久之建立了深厚的情谊。
直到一年半以前,西穹进攻南苍国的战争,慕云漪的父亲慕霆因抗旨被勒令回朝,由萧野任统帅继续作战,在交接之时,慕云漪见到了作为萧野部下出战的容月。然而慕云漪没有想过那是最后一次见到容月,没过多久她便听到了一个不可置信的消息:容月所带领的一支部队遇到了南苍大部队的包围,双方同归于尽,无人生还。慕云漪如何都无法相信能力卓然的挚友就这样死在了异国战场上。
后来慕云漪曾派人偷偷去容月当时的战场查探过,现场的痕迹来看当初战况确实惨不忍睹,满地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无法辨别身份,只能从破碎的衣物和兵器上分别出西穹士兵和南苍士兵。
由于并没有找到容月那把从不离身的紫金燕翎刀,慕云漪对容月的死依旧保持怀疑态度,她试图去打探关于容月那场战斗的细节,但由于南苍一战,西穹并没有获胜,慕凌对每场战斗的信息封锁的非常紧,加之后来过了很久,慕云漪都没有查到半点容月的下落,于是她终于相信容月是死在了南苍的战场。
今日,见到昔日的好友还活着,慕云漪本是欣喜万分,但看着神情淡漠与从前判若两人的容月,慕云漪反而更加不安,内心的疑团也更是无从揣测。
容月啊容月,当初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年多你又去了哪里呢?
第64章 银白粉末
不论如何试探,关于过去的这一年多,容月只用“皆成往事”这寥寥四字轻描淡写,不愿再多提半字,后来慕云漪也索性闭口不谈,反正现下知晓她还好好活着便是万幸,来日方长,总有机会。
反倒是她向容月讲述了近日她身上的发生的事情,从容月的反应来看,她这一年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关于西穹朝堂之事她皆知之甚详,甚至东昭之事她也知晓不少。
眼看暮色降临,慕云漪准备动身回到沣城官驿,若被东昭皇帝派来跟着自己的人找到自己,便有麻烦了。
“你如今住在何处,我该如何寻你?”
“我现下居无定所,不提也罢,但你放心,过不了多久我们还会再相见的。”
闻言,慕云漪更证实了心中的猜想,当年容月在南苍战场上战死一事确有蹊跷,而她如今重新出现想来也与当初之事有关。
心中诸多想法慕云漪都未曾表露出来,只看着她,一如往昔:“好,我等你。”
这个世间往往总有这么多的巧合不期而遇,比如此刻的慕云漪,前脚刚到想见的人,又无意间看到了那个自己不想见到的人。
慕云漪走回官驿时,不远处一名女子的背影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女子戴着斗笠、垂着面纱,但慕云漪还是敏锐的辨识出,那人便是楚婳,毕竟,自己曾两次差点杀了她。
楚婳出现在沣城,身边又没有随行侍婢,其中缘由必不简单。慕云漪望向楚婳出来的茶室,里面和她相与的人又会是谁?
转眼间,楚婳上了一辆马车,由于是在城中,马车行走的并不快,于是慕云漪不假思索的暗暗跟了上去。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市和百姓居住的几片民宅区,越走越偏,且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速度亦越来越慢。
最终,马车在南郊停了下来。慕云漪也隔着一段距离停下了脚步,环顾周围,是一片未来得及重建的荒地,残垣断壁前的杂草灌木将近半人高,几棵已经枯死的败木突兀地立在那里,树影在初升的月光之下显得十分狰狞。
慕云漪她心下了然,不论一开始楚婳知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但此刻,她一定是发觉了的。
果然,片刻后楚婳下了马车,看起来纤柔羸弱的身影出现在一棵张牙舞爪的枯树旁显得格格不入。
“我早就说过了,你我当真是缘分深厚呢。”
“冤家路窄罢了。”慕云漪也开了口,既然躲不开,又何必退避。
“你这个人呀,真真是没有半分情趣,这就是为什么苏彦会把那大氅先行送我,后来我不要了才又转送给你。”楚婳好整以暇的看着慕云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