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骄变了脸色,她掀开轿帘,扫了一眼驾车的车夫和坐在帘外的嬷嬷,又看了看策马行在前方的司影、千灵二人,才敢以极轻的声音道:“殿下,此事事关重大,我担忧祸从口出。您一旦知晓此事,便会知道端王再难有翻身之日。真到那时……我要您全当未听过今日的话。”
她话中的“那时”,指的不是端王的“结局”,而是指江允的“新起点”。
江允听懂了宋骄的话,却迟迟不愿给出回应。寒凉刺透他的骨髓,也提醒着他即将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剧变。若端王真无可翻身之日,病榻上的皇帝会把皇位传给谁?身在青州的江卓又有几分把握将皇位夺走?
“殿下,您若不愿听,便罢了。”宋骄见江允缄默的模样,只当他不愿听,没有想到他心中竟是在做如此盘算。
江允蹙眉,点头默许了女子的话。女子微启朱唇,她虽没有发出声音,却把自己听到的秘闻准确传递给了江允——
“下毒弑君。”
轿中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雨珠敲打在轿顶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江允捂住剧痛的心疼,脸色煞白,如坠万丈深渊。自己若承袭皇位,该如何面对刚刚分别的裴雁晚,该如何回到她身边去!
他不该回来,不该回这个是非之地!
又一阵强烈的痛楚袭来,江允只觉得喉头漫上一股腥甜,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他再次醒来时,首先看到的便是数月未见的父亲江修远。血腥的气味仍在他唇齿间停留,他头脑昏沉,一时忘了礼数,只低声唤了一句:“父皇。”
此处的陈设江允相当熟悉,正是他在皇宫中的住所,重华宫。方才他在宫外的车轿上昏倒,是宋骄将他一路送到宫中。司影前去禀告江修远此事,皇帝便匆匆赶来。
江修远凝视着儿子璀璨漆黑的双眸,从中隐约窥见发妻的模样,心中陡然发痛。沉默良久后,他才沉声道:“太医说你是急火攻心,朕倒要问问,你所急何事?”
“儿臣只是旅途奔波,太过劳累。”江允眼神闪烁,他知晓司影一直寄密信回京,但信中到底交代了多少云州的事,他却无从得知。
他虽旁敲侧击地提醒过司影,切莫详实地转述每一件事。但若妨碍太多,极有可能引起江修远的猜忌,为自己召来灾祸,甚至牵连到裴雁晚。
面对江修远的话,江允唯有扯谎,希望父亲不再追问。
“信之,你年岁越长,父皇越看不透你。听闻你在封地时,为了那女子与人起过争执,还不止一次。”江修远的语气极其轻柔,竭力显示出身为父亲的慈爱,但他毕竟做了多年帝王,眉宇间不怒自威,难以让人感受到温情,“你自小长在父皇身边,脾性温顺,从不急眼。怎会为了裴雁晚,就与别人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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