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娜姐姐……爸爸他……”
“我很抱歉……”让娜任凭雷奥妮亚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胸口,她无法替这位年轻的小姐抹去悲伤,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体温为她驱散寒风的折磨。
列昂尼德已经死了,但他在只剩上半身的情况下依然挣扎着爬到了女儿的身边,这是唯一能让他抗拒死亡的动力,哪怕只留下几秒钟的时间,他也必须用残破的身体守护女儿的生命。
年轻的雷奥妮亚流干了最后一滴泪水,颤抖的手指展开了玻璃瓶中父亲在几年前写给自己的信,用模糊的双眼盯着那上面的文字。
“亲爱的雷奥妮亚,我的挚爱,我的掌上明珠……很遗憾,作为一名探险家,我从未有过能带你一起旅行的机会。现在,如果你已经看到了这封信,说明这个不切实际的梦想终于实现了……我希望你记得自己的家乡,无论是卢娜欧蒙还是艾兴莱德,即使它们永远成为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幻象,你也不能放弃探险的梦想……
“而我说不定会在某次旅行中丧生,那时候请替我告诉你的母亲:列昂尼德为了追寻遥不可及的黎明而离去了。尼娅莎说得没错,我是个懦夫,一辈子都只能靠着梦想苟延残喘,但至少我试过了,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终于在黑暗中奔跑起来……原谅我就这样不辞而别,照顾好你的母亲和弟弟。永远爱你的父亲——列昂尼德.古德伯格……”
雷奥妮亚想起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每当她梦到什么可怕的东西,父亲都会从她的表情中看出来有什么东西在折磨着自己的女儿,他便会轻轻搂住她,用沙哑而温柔的嗓音为她吟唱摇篮曲,直到黑夜离去。
而现在她再也没有流出一滴眼泪,无论这场噩梦多么恐怖而残酷她都不会再哭泣,因为已经再也不会有人哄她安眠了。残酷的现实撕碎了她蛰伏于其中的虫茧,她知道自己必须走了,跟着父亲的脚步,向他再也没见到过的黎明前进。
攀爬车散落的铁板被二人制成了一副简陋的棺材,用破碎的座椅靠背垫在底部,轻轻地将列昂尼德的身体安放在里面。
做完这些后,让娜沉默着走到了石像鬼的尸体旁,从那颗狰狞的头颅中拔出了匕首。她望着趴在棺材边的雷奥妮亚,看见她把纤细的手伸入了父亲的衣兜中摸索着什么。
“让娜姐姐,你觉得我们还能活着回到‘家’里去吗?”
一个低沉的嗓音从前方传来,让娜反应了一会儿才确定那是雷奥妮亚的声音,可它没参杂任何感情,显得过分稳重,有种突然的成熟感。
“我相信,会的。”让娜用安慰的语气向她回复道。
“不可能的,因为就算我们还活着,家也早已经变成废墟了。”雷奥妮亚站起身来,低下头依然望着父亲冰冷的面孔,“所以我们要结束这一切,与其他幸存者一起建立新的家园……德拉诺先生他们一定会赶来的,如果在这之前我们会面临野兽的威胁,就让它们过来吧。”
在她抬起手的一刻,让娜确信她握着一把短式火铳,那是她父亲唯一的防身武器,现在被攥在她手里,就算信号枪的作用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但也足以被用作驱散恐惧的火把。
雷奥妮亚最后向深爱着的父亲望了一眼,抬起了沉重的铁板盖在了这粗糙的棺材上。
就在短短二十分钟的时间内,让娜似乎见证了一个全新的探险家的诞生,她相信雷奥妮亚已经准备好了,她们要进入这座塔,无论如何也要在德拉诺他们赶来之前活下去。
“我们该走了。”让娜拍了拍雷奥妮亚的后背,像是对待战友那般向她说道。
在离开展望台之前,雷奥妮亚回过头,最后一次地望着那口棺材。天空的星辰为这片漆黑的大地带来了光芒,它们似乎也在盯着她,就像是父亲的眼睛一样。
她闭上了眼睛,想起父亲在无数个夜晚重复着的梦话:
“这场噩梦,在吃人的时候从不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