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应拭目以待的姿态,倒想听她怎么个没死法。
“既然迦小姐说我什么都知道,不如我再提醒一下当年送出去那条命的人不就是你本人?”
迦南哑口无言。
果不其然。
他以为是她。
她也辨无可辨,宁崆的所作所为,跟她脱不了干系。
没有充分的解释,也只是尝试,“如果我说不是呢。”
“那我就该信吗。”许应反问。
迦南垂下视线,的确,不该。
许应驱步走近,在两步远的距离停住,声音压得很低,明明隔得很近却又远得像巍峨的雪山,他俯身,说:“就当偿码头那条救命之恩了。”
“只是,”他稍作停顿,想起一件事。
“你当初为什么救我,原因还记得吗。”
迦南骤然抬眸,撞进许应清冽寒冷的瞳孔。
他居然知道。
许应提唇,笑了笑。算是对她眼神里的质疑做出回应。
没错,他知道。
查到她的背景可不简单,但好在最后谢尧也做到了。初获结果的他当时还觉得窃喜,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是远在美国做心理研究的父亲的独门学生。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身份,是养女。
邬慈父亲至今已高龄,留下数不清的学术着作成果给后生学习研究,也协助过联邦政府破过不少案件,在美国学术界、政府机关都享有一定的名望地位。带出来的学生也是佼佼者。
迦南在十岁的时候被邬慈父亲收养,不是谁都有这么个机会做他的闭门弟子,不仅是天赋,还有缘分。迦南都占了。被邬父一直教育到十八岁那年。他希望迦南能够回国,去做有用的事情。因此他特意为迦南弄了一份很干净的档案。
迦南不是一个幸运的人,否则她不会在不到十岁的年纪便流落美国街头,但遇上邬父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之事。
邬父的书房是她经常待的地方,那张乌木书桌上摆着一张装裱的合照,这么多年连位置都没变过;照片上是他和儿子一起去打橄榄球,父子二人都笑得很开心,额头鬓角都挂着汗珠。邬父告诉她照片里的孩子叫邬慈,目前由母亲抚养,他们很少见面,但是他很爱他。
那张照片上的少年干净明朗,似初升的旭日。眉眼间有着和邬父如出一辙的气质。
以至于多年后在码头,她遇到他,也认出他,并救下他。
她以为他不会知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她问。
“一开始?”所以才堂而皇之地找上她,不怕死是因为早就知道。
迦南用视线紧紧锁住他的,试图从中找到什么痕迹。
但这个问题,他未做回应。
也不是他要说起的重点。
他要说的,也是同样令他痛苦的。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在邬慈死那年,他也死了。”
迦南如临霹雳,轻声:“什么?”
他知道她听得很清楚。
她紧声问,为什么。
“被人暗杀。”
迦南脚下趔趄了一步,身体失力,她伸手去扶住什么,脑中一片虚无。
她并不知道这个消息,为什么她会不知道?怎么死的?怎么就会被暗杀?
迦南摁住嗡嗡作响的脑袋。
许应走近一步,面无表情地将她的痛苦和挣扎收尽眼底,“你不是要我信你吗。”
“那你告诉我,是谁?”
迦南摇头,撑住台面的手在痉挛,开口的嗓音也是颤的:“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重复着,也自责 ,她怎么就不知道?
许应将人拉近,握住她的脸,阴鸷的嗓音未染一丝感情,“看。你不知道。”
所以,他不信她。
理应不信她。
“邬慈。”她哑声低唤,想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
对不起当年没护住他,对不起当年不知道邬父的死和原因。还是对不起,当年同意将他带进这场腥风血雨里。
许应没让她来得及说出口,他遏住她的下颚,掐断出口的字眼,打断她,再次提醒:“邬慈死了。”
手背上落下一滴滚烫的泪。
许应愣住。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哭,那双腥红的眼被灌满了破碎,每一点黯淡都扯痛他。他无法看太久。到嘴边的狠话也说不下去。
他将她的脸用力地埋进自己肩窝。
他这才察觉到她在颤。
手伸向她的后背,圈住。
再开口,嗓音绷得紧致,如一根要断的弦,“原来你也会痛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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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邬父的死跟后辈这些人没关系,没关系;只是对当时的邬慈来说打击太大,也就自然联系到一起。后来许应自己也查清楚了,这里是故意这么说(言语误导),激迦南的。
多说句:这种感觉就像是一颗心被痂痕层层包裹了很久,要重新打开就得把外表那些旧痂扒掉,过程肯定是会痛,但必不可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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