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点头道,“是呀,出了这种事,你说陛下登基后会封她为后吗?”
“我看不会,”小宫女摇摇头,“你想呀,江小郎君同那位定了亲,便死在婚前,陛下娶了她,便死了先帝…”
“啊,还有钟大人!”小宫女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这不是克夫克父嘛,再封她为后,也不怕太后娘娘…”
话到一半,旁边的小宫女便捂住了她的嘴。
“说什么呢,不要命啦!”
“快走吧!”小宫女谨慎的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才放下心来,拉着另一个走了。
林荫幽幽处,一袭素衣的钟灵秀神色怔怔。
原来,都是她的错吗?
这样的流言…不,也许是事实。
怪不得…怪不得姑母今日对她如此冷漠…
“娘娘,”身旁的女官担忧的看着钟灵秀,“您…”
父亲与公公同时去世,对任何女子都是巨大的打击,更何况她还得顶着悲伤操持宫中事务,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未能得见。
女官虽跟着钟灵秀不久,却着实喜欢这位娘娘,遇见这等糟心事,心里为她不平。
本是要上去呵斥的,却被太子妃拦住了,只是瞧着她这副消瘦的模样,女官也有些心疼。
这般美丽又端方的娘娘,竟也有人舍得中伤。
钟灵秀笑的苍白,“无事,不过是不知事的小姑娘罢了,本宫还不放在心上。”
“本宫乏了,咱们回去吧。”她如此道,女官虽仍是担忧,却也不敢多说,只陪着太子妃回了东宫。
殿内烧了地龙,与屋外的寒意相斥。钟灵秀倚着窗栏,不顾苍苔露冷,感受冷意袭然,心也冷的下垂。
她低垂着眼帘,闪烁的星眸失了神采,梳了妇人发髻的额鬓有发丝被风儿吹的飘然,多了几丝孤清。
原来,都是她的错呀。
是她晦气,她不祥,才害死了那么多人。枉她还自以为是的认为是别人害了江雪遥,哀求父亲替她追查心上人的死。
却原来,都是她呀…她还克死了父亲,克死了陛下…
接下来,也许就和那宫女所说的一样,她会继续克死姑母,甚至于克死新帝…
漂亮的杏眼蓄满了泪珠,钟灵秀闭紧了双眼,水珠儿顺着肌理往下滑落。
她这样的人…还活着做甚呢?
倒不如…倒不如死了干净,也省的拖累他人。
如此想着,这个念头在心中不断放大,她仿佛着了魔似的,从发髻里拔出一根钗子,细细的凝视,然后对准脖颈——
“你做什么!”男人磁性焦灼的声音传来,一个身影猛然冲向她,夺走了她手中的珠钗。
钟灵秀呆呆的看了眼有些狼狈的男人,无声低头。
她在等待审判。
“是因为那些谣言?”殷雪霁道,他还沉浸在刚才的惊魂一瞬,语气不大好,“你不必担心,孤已经下令彻查了。”
“你好生休养,只等封后大典便是。”
“殿下…?”钟灵秀抬头,泪眼里是小心翼翼,“您…您…”
话到一半,她又没忍住哭了,哽咽着小声道,“不能的…我会害了您…”
这些时日,她过得很是辛苦,身形消瘦了不少。那张充满了少女圆润之感的脸尖尖的,哭起来梨花带雨,叫人心疼的紧。
殷雪霁的喉结动了动,他的姑娘实在惹人怜爱。
“荒唐!”他冷声道,“你死了父亲与公公,孤也没了父皇与舅父,如今你是要孤再做一个鳏夫,背上克妻的名声?”
“不…不是的…”钟灵秀被殷雪霁的话吓到了,俏脸上还带着泪光便急切道,“殿下是太子,怎会是不祥之人!”
“那你是孤名媒正娶的太子妃,又怎会不详?”他步步紧逼,将钟灵秀逼至墙角。
看着女子柔弱不堪言的模样,轻叹一声,将她拥入怀中。
“是因为之前的冷落吗?阿秀竟如此不信我。”他在她的耳边轻语。
“不,不是的,”钟灵秀说话有些哽咽,“阿秀婚前不贞,婚后又惦念他人,殿下只是冷落,已经是对阿秀很好了!”
长长的睫上挂着泪珠,犹如露水沾花,清丽多姿,楚楚可怜。
她咬唇开口,“可正因殿下待我好,我才更不能拖累殿下。”
男人抱着怀中的女子,眼里是一圈又一圈化不开的浓墨,声音却愈发温柔。
“阿秀的对我好,便是让我在失去了父皇与舅父后,再失去妻子?”
“仅仅为了一个流言?”
钟灵秀一时哑然,男人却不停止,他的声音低沉,浓烈的悲伤蕴在其中。
“母后严厉,虽关爱于我,却从不真正想我需要什么。后来遇见阿秀,你当时那么小,那么可爱,我就想,要是能一辈子同这样可爱的姑娘在一起,那该多好。”
他松开钟灵秀,那双温柔多情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娇弱的小姑娘,带着卑微的祈求。
“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阿秀,连你也要离开我吗?”
一字一句,像是重锤落在钟灵秀的心尖。
是了。
她没了父亲与心上人,他也没了父皇与舅父。
他们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
她沉默着,沉默着,直到天昏烛火起,才缓慢的抱住了眼前的男人。
夫妻,本该相互扶持的。
呵,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