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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柳叶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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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小夏上车时,冬子发现,小夏的衣着已经很朴素了。因为昨天在回来的路上,冬子提醒过她。

“也穿得也太漂亮了,衣服也高档了些,本来人就漂亮,惹人注目,衣服还那么好。我们低调走访的,但你却自动成了乡里的明星,这样不好嘛。”

当时,小夏只是笑,并不搭话。

今天一上车,小夏就问到:“这该朴素了吧?”

她今天上身穿着一件魄白色的衬衫,只是袖口与下摆有些许的蕾丝花边。下身穿着蓝灰色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又白色带粉色装饰的运动鞋。披肩的头发,也扎起一个马尾。

“对了,这就像一个驴友了。”

“你才是驴呢!”小夏白了他一眼。

到了柳家庄,老柳书记的家就对昨天那位退休老人的家,朴素得多,当然也是正常的农村小院,只是打扫得比较干净。各种设置及家具,就没有昨天那家讲究了。

冬子送的礼物,跟昨天有所不同。他已经听冯警官说过,这位老书记是地道的农民,抽烟喝酒的。于是,冬子给他带了两条窄板猴、两瓶西凤酒,也只花了几百块钱。

同样花几百块钱的东西,昨天与今天就不一样。对于昨天,那位有钱的退休干部来说,他需要的是一种高档的感觉。茶叶几百块钱一盒的,糕点也是西安的名牌。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就是个面子与档次,拿得出手。

而对于农民,哪怕是农民中最高等级的支书来说,送礼讲究的是实惠。烟酒这东西,是他们最喜欢的。至于这些送礼的诀窍,他在武汉做生意时已经学到过。在西安,跟一帮子推销员一起,知道,送礼的内容与方式,是一名推销员的基本功。

要把生意搞定,就得先把人搞定。要把人搞定,就得知道别人喜欢什么,那你就送什么。你给农民送一朵花,就像给林黛玉送一斤猪肉一样,只能坏事。

对于这位支书来说,你送他茅台,他也不会喝,最多拿出去送别人。而西凤酒是陕西最好的酒了,也是他自己能够喝到的最高档的酒。窄板猴,是陕西本地烟一个最通常的说法。

陕西本地产一种烟:金丝猴。分宽板与窄板,窄板的要贵些。这种烟,是普通公务员经常抽的档次,对于农村的支书来说,这就是他们跳一跳,够得着的消费。

彭总曾经对冬子说过,任何事都有个度。比如发多少钱,比如送多少礼,比如设置什么样的目标与计划。这个度的最佳状态,就是:跳一跳够得着。

农民中最高级别的人,他跳一跳,够得着乡镇干部,所以乡镇干部的消费用品,就是给乡里支书送礼的度。既让人感到实惠,又可以自己消费。

见面过后,礼送到了,当然人家也就客气地推辞了半天。陕西人这种客气的古风,保留得很好,非要三番四次地客气一下,才接下你的礼物。接下礼物后,非要关心你吃过没有,路上好不好走之类的话,才把你当自己人,进入今天的主题。

“你们问的是柳叶啊,柳姑是她的俗称。她的真名叫柳叶,哎。我也不问你们为什么要找她,反正法院的同志打过电话了,你们想知道的,我晓得的,都会告诉你们的。”

柳叶,一个好听的名字。其实冬子与小夏,已经在户籍登记上见过这个名字。但在内心中,却不愿意承认,这个名字,就是柳姑。因为这个名字太美了,她好像有些配不上。

当然,支书家泡的茶,档次就比昨天那家低了些。为了照顾小夏,柳书记说到:“西安来的女娃娃,你可能虽不惯咱们农村的粗茶,我给你拿瓶可乐吧?”

“我不喝可乐,怕长胖。就喝点白开水就行。”

三人随即,就在堂屋里,摆起了柳叶的事情。

“她原来是嫁到王家庄的,跟着前面的丈夫王大个子,好像叫王兵。你们去过王家庄,晓得我们两个庄,互相通婚的情况。其实呢,也过了几天好日子,人家王大个子对她也好,只是话少了些。农村人嘛,只晓得踏实过日子,没那么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这些信息,其实昨天已经知道了,但冬子并没有打断他的话。他说话,得先发些感慨,不像昨天的退休干部,一开始就直奔主题,逻辑清晰,主次分明。

“后来,这王大个子死于工伤,赔了几万块钱。这就坏事了,因为,当时的农村人,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钱呢?大钱把她砸错了头,她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她不讲道理了,该给公婆的那一份,她也不想拿出来了。该当一个轻松的农村人,她心思也活泛了。人啊,就怕不知道自己是哪个,非要做自己不是的那个人,就麻烦了。”

这位老支书,已经七十来岁了,说话虽然土点,但还蛮有哲理的。这段话,让冬子印象深刻。

“一个油嘴滑舌的男人,在我看来,那是个不成器的家伙,我还提醒过柳叶她爹,人家也听不进去了。那柳叶在别人的好话中,就以为自己找到了爱情,找到了幸福,找到了新生活呢。就以为,自己要成生意人,要到城里发财呢。其实,那个男人,也只是个农村人,到处流窜的家伙,不成器呢。”

这与昨天那位,说的情况,是吻合的。

冬子问到:“她孩子呢?听说她后来的丈夫,对孩子不好?”

“对嘛,如果这个男人爱你,就该对你的孩子好啊?这么简单的道理,她都不懂呢。那个男人只是看上了她的钱。况且,这孩子,他爹用命挣下的钱,孩子有份呢。所以,想办法把孩子赶走,这就是那男人用心的毒辣呢。具体怎么了,我也不清楚。反正,柳叶带孩子回娘家,孩子抱着外公外婆哭,脸上有伤,这我们都是知道的。他身上有没有伤,这我们就不晓得了。但是,猜都猜得到,这孩子挨打,不是一回两回了。柳叶自己有错在先,问她,她肯定是不说的了。”

原因基本上可以定了,那就是,在王能新的家,受到了长期的虐待,所以,给童年的王能,心理以巨大的创伤。

“柳叶有钱,她应该护得着孩子的嘛。”小夏问到。她的问题有道理,那男人不看柳叶面,看钱的面上,至少表面上,也该对孩子好一点。

“柳叶傻呢。她虽然对公婆不地道,对孩子也还算是一个正常的妈。但是,她最大的毛病,就是傻。她太相信这个男人的话了,她以为她的真的会有爱情。因为,她不晓得爱情是什么呢,只晓得相信男人。也许过去,王大个子太老实,她就以为,男人说的话,都是值得相信的呢。”

“什么意思?”小夏听出了转折。

“刚开始交往,还没结婚的时候,那男人表现出很有本事的样子,是个做生意的人才,只是差点本钱而已。柳叶就相信了,就与他结婚了,还把自己的钱,都给后来这个男人作了投资了。啥投资嘛,就是骗了。这是柳叶最后的武器了,没了枪,打仗就只有投降了。”

老支书打比喻,是一把好手。

“柳叶呢,以为是自己没做到位。她以为,爱情就是这样子,没保留没底线,只是一味讨好男人。好像还想把儿子的姓都要改成那个男人的,整天在家做老妈子,服侍男人。而那个男人呢,要么以做生意为名,整天往外跑。要回家了,就喝酒打牌,没事打打孩子。这就是个混蛋,也没人治他。”

后来,村支书讲了其中的原因。本来,在农村的婚姻中,娘家人是一个巨大的存在。柳家庄在当地,也是有势力的,乡党也团结。只要支书一号召,找那男人家的麻烦是很容易的。

但是,柳叶因为贪了公婆的钱,她的事,就没人帮他了。自己作为支书,本意也不想帮这个不地道的人。就是想帮,村里的人也不支持了。她因为钱昧了良心,王家柳家两个庄,都没人会帮她了。

“她在外面受苦,那是她自己的事,与咱们柳家庄没啥关系了。咱们农村人是穷,是没见过大钱,也没见过什么爱情。但咱们讲义气呢,不是义气的人,就不是咱们的乡亲了。”

原来是这回事,柳叶这叫自作自受。

“我要是帮了她,从王家庄嫁进柳家的媳妇,好几个,她们怎么看我呢?”柳书记为自己的行为,作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当然,我也听说过,柳叶回娘家时,总是哭哭啼啼的,那是人家的事,咱不好打听了。”

“那你晓得王菊花的事吗?”

柳书记苦笑了一下:“一报还一报吧。这是咱柳家庄的媳妇,也算是自己人。但她做的那些事,丧了天良。贩卖人口判了刑,那是天杀的罪呢。后来淹死在沟渠里,估计是老天爷看不惯她了。算了,死了的人,不说她了。”

“那柳叶,现在在哪里呢?”

“也不在娘家,也不在今天的婆家。好像说是在外面做生意,偶尔过年,回一趟娘家。反正日子过得不好,因为乡亲见过她的状态,不是很好,老了好多。这事咱不打听,人家穷了,你能资助吗?人家富了,你找她借钱?所以,她现在的情况,只有她家里人才晓得呢。”

“她原来在王家,有个儿子,现在情况呢?”

“据说原来跟他爷爷奶奶住,后来好像又跟着她在外地了,具体情况不清楚,也没人打听。好像没回来看外公外婆,如果回来,估计也有三十来岁了吧。现在过得怎么样,谁知道呢?”

这两边落空的能娃子,居然失踪了二十年,没人关心他的存在与死活,只是因为,她有一个不地道的娘!这可是他的亲娘。

冬子此时已经走神了,他想到。如果自己是父母亲生的,一切都没话说。如果不是亲生的,也许爸妈对自己,比一般亲生的还要好。

小夏发现了他的走神,拍了他肩膀一下:“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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