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子反应过来:“对了,下一步,要找到柳叶本人,她住在哪里。柳书记,我们出面不太方便,要不,你帮我们打听一下?”
柳书记突然问到:“我差点忘了,你们打听她的事,是她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吗?”
冬子想到,自己是法院工作同志介绍来的,对方有这种联想,太正常了。
柳书记继续问到:“我的为人,你们肯定也听说过。咱不敢说有多正派,但一生也是党的人。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就给我说实话。就是你们不愿意说,这忙我也照帮。”
话都到这份上了,不说肯定是不行的。
“其实,是柳叶的儿子的事。她儿子,你们叫能娃的,我们怀疑他已经被人拐骗到山东了。他自已要求找到老家人,在网上求助,我们就是为这事来的。”
柳书记眼神都变了:“不是说,他是跟柳叶一起住的吗?怎么还丢了呢?”
“都丢了二十几年了。大家都以为他跟母亲住一起,在外地。柳叶本人,也以为能娃跟爷爷奶奶住的,不敢打听,两头落空了。”
柳书记一拍大腿:“哎呀,造孽了,娃造孽了。他也算是半个柳庄人啊,咋没人管呢?娃造孽了啊,我们没尽到责任啊。娘不管,还有庄呢。咱们庄,还没出过这事呢。”
“这事先保密,毕竟,那个求助人,究竟是不是能娃本人,还不一定,公安机关还要做鉴定。我们只是来打听消息,以便下一步,取得柳叶的血样,与那位山东的求助人作对比,才能够最终确认。”
“对对对,古代还有滴血认亲的过场呢。这是对的。你们现在什么科学,叫什么鸡什么检测的,对不对?”
“是基因检测,也叫dna检测。”小夏的解释,并没有让柳书记听明白。冬子赶快补充到:“跟滴血认亲差不多,就是非常准确而已。”
老人家起身,向后面厨房走去,在厨房门口,他对儿子喊到:“叫树哥过来,就说我请他喝酒。”
老人的儿子,也有三四十岁了,赶快出门,肩上还搭着一块擦汗的毛巾。
老人介绍到:“树哥,就是柳树,也就是能娃的舅舅,最喜欢能娃的了。他在外面打工好几年,要不是这次回来,因为要修房子的事,可能还见不到他。本来他好久没回来,我也该跟他拉拉话的,现在,这事,必须得找他了。”
柳树,这不是个地名,这是个人名,是能娃的舅舅。能娃把这名字始终记住,估计就像支书所说,因为爱,能娃留下了温暖。
过了一会,老人的儿子,领过来一个接近四十来岁的人,穿得虽然普通,但人很精神。他手里提着两个袋子,是送给支书的礼物。
在这里农村,哪怕就是乡党们正常的喝酒,也不空手上门的。当树哥进屋时,看到冬子小夏两个年轻人,吃了一惊。但支书没先解释,只是推辞了礼物,树哥坚持送,两次三番,才把礼接下。
“你呢久了没回来,这回来,也不来看我,我就只好请你来了。”
“是是是,好些年没回来了,在广东打工,也没挣到什么钱。我应该第一时间到支书这里来拜访一下的,就是家里的房子,再不修就要垮了,父母年纪大不中用,啥事都得靠我。没抽出空来,你老莫见怪。”
“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人,我会跟你见怪?这两们是小陈和小夏,西安来的,我请你过来,一是见面,二是陪一下客人,你也是见过世面的,比我们庄里的农民,会说话些。”
这一套说辞,很绕,但很必要。把一个事情说得这么圆满客气,这是支书的能力。他不仅是老支书,还是长辈,在这庄子里,当然有威望。所以,树哥跟他说话时,也是满脸堆笑,一幅谦卑的样子。
等支书家里的几口子把酒菜端上来时,样式也不少,都是农村的土菜,倒也搞得红绿搭配、荦素间隔的。
本来要开酒,支书拿起西凤酒要开瓶子,冬子阻止了。因为他要开车。
“有事就算了,毕竟这事太大。你是在给我们做好事,没陪你们喝酒,老人我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树哥此时也活跃起来:“专门找我来陪你们,你们却不喝酒,这是啥话?”
“吃饭也一样,这么多菜,我们吃不完的,况且,我们主要是说说话,这还是更重要的陪。”
饭菜虽然做得不太精致,但是却有一种烟火气的土香,小夏还吃得比较兴奋,忘记了她曾经说过减肥的话来。
“树哥,有一句话,不得不跟你说了,你得有思想准备。”
“达,你说。”树哥此时,以晚辈的身份,恭敬地听话。
“我问你,你好久没见过能娃了?”
“怕有二十年了吧?”树哥想了想:“我又没去过我姐家,也还敢到王庄打听。”
“那你当舅舅的,外甥过年过节见不到人,你不问?”
“我问了好多回,我也想他。但是,我姐就不说这事。自从我姐重新结婚后,她跟我就没说几句话。就是跟我爹妈,也没得几句话。有时,她是过年回来半天,就走了。后来,我出去打工,从来没跟我姐打过电话,也就没机会问了。她这个家庭,不好,问多了,她也伤心,对不对?”
“能娃被人卖到山东了,你知不知道?”支书突然这一说,把树哥愣住了,夹着菜的筷子,菜掉了下来,而手与筷子,在空中定住了。
支书给冬子递了个眼色,冬子把前后的经过,描述了一番。当然没说能娃精神上有问题的事,只是说,那个人,有可能是能娃,但要确认这事,必须找到柳叶,检测基因,让公安机关来确认。
听了关天,树哥拿筷子的手收了回去,他在擦眼泪,没说话。一个男人,不说话,没表情,只是擦眼泪,把小夏看呆了。
其实,男人要哭出来是很难的,最痛苦的事,只是默默地流泪。
“你也别伤心,这不是被好心人找到了嘛。这是好事,所以,才找你来的。”支书此时安慰着树哥。
此时的树哥,把碗筷一丢,埋着头,手拍着大腿,脚不停地用力在地上跺,此时,他已经进入撕心裂肺的状态了。自己小时候最喜欢的外甥,居然在外流落二十年,居然没人管他,那他受过多少苦呢?
过了好久,树哥才低声地哭起来:“哎呀,我这当的啥舅舅啊,能娃丢了,舅舅都不找他了啊。他没希望了啊,我的能娃啊,苦受大了啊。我不是人啊,外甥没音讯,就没多问一句,咋活的啊!”
俗话说,外甥是舅家的一条狗,饿了来饱了走。舅舅与外甥这种亲情,是天生的。他们既是长辈晚辈的关系,也是朋友的关系。并且,他们的年龄,大概也只相差十来岁,肯定小时候,在一起玩得很好。
“你们有没有能娃现在的照片呢?”树哥终于止住了哭声,抬头说了第一句话。
冬子拿出手机,进入网站,点开了能娃的求助页面,本来照片在页面中占比就小,在手机屏幕上放大后,就稍微有些模糊。
“你们看,就是他呢,长大了,更像我了呢,就是他呢,没错啊,他娘不要他,我来陪他呢。”
他这一说,小夏也说到:“怪不得,你刚才一进门时,我就有些奇怪,原来原因在这里。”
外甥长得像舅舅,这是基因遗传的一个重要现象,冬子也看了看照片,细节虽然不清晰,但从轮廓上判断,确实有几分神似。
“你们有没有他的电话呢?我要听他的声音。”
“这个不行”小夏说到:“按我们网站的规定,在没有最终确定之前,你们之间的联系都会对认亲有干扰。按程序,必须经过基因检测并经过公安部门认可后,才能够相认。”
此时柳书记也大声说到:“别哭了,二十年不找,急于这一时?人家好心人的话,你敢不听?”
此时,树哥站起来,一直对冬子与小夏,不停地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