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倾说道:“起事以来,看着死了那么多兵卒,我就在想,我们该不该为了自己出一口气,挑起战争,裹挟着十几万兵卒出生入死?他们也是有家人,有亲人,有兄弟姐妹,父母妻儿的。随离,我们不应该为他们多想想吗?”
随离是多精明的一个人,一听时倾的话,便懂了,问道:“这么久以来,你的心事便是这个?”
时倾叹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方道:“我知道,你一直想杀回安国,给你母亲和舅舅讨个公道。我不能阻止你。可是,随离,你真的想坐上那个位置吗?”
“为什么不?”
随离说得太过理所当然,时倾看着他,有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如果逼明弘帝禅位真是随离的目标,可想而知,招安没得谈,只有一直打下去,打到一方灭到另一方为止。谁灭掉谁,目前来看,明弘帝倾一国之力,胜算多很多。时倾并不怕战败,也不怕死,他只是觉得,如果一定要跟安国死磕到最后,那他带出来的这些荣国兵卒又算什么呢?
他没有给予他们想要的升官进爵,荣华富贵,却把他们带上了一条背叛自己国家的死路。纵然他们打赢了明弘帝,对这些荣国兵卒而言,有什么意义?
两个人四目相对,良久,时倾才用自嘲的语气说道:“我还以为,你不是那种恋栈权位之人。”
“那是你们荣国的权位,对我没用。”
时倾再次懂了:一直以来,随离在幕后运筹帷幄,帮助苗鹏煊登上大位,却从来没有表现出对权位的渴求,甚至都不求当官,只因为,那是荣国的权位。
对随离来说,哪怕他在荣国做再高的高官,乃至封王拜相,都是没用的,不足以平息他心头的愤懑,他必须要回到安国,把安国搅个天翻地覆。
时倾又叹了一口气,本来不想说话了,但想着他手下的兵卒,还是心生怜惜,道:“你一定要做安国的皇帝?”
“嗯,一定。”随离的语气是坚定的,毫不迟疑。明弘帝之所以会杀了他母亲,他舅舅,还想把他送去做质子,就是为了断绝他对皇位的念想。随离心头憋着一口气:你不想我坐上那个位子,我偏上坐上那个位子给你看!
时倾便不再说什么了,他明白,这是随离一生的执念,付出再多的代价,也要去完成,他劝不了。
倒是随离看见时倾三番两次,欲言又止,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时倾本来都不想再多说了,听随离如此问,终究还是抱着一丝丝微弱的希望,说道:“我就想提醒你,为活着的人,多想想,多打算一些。如果我们不接受招安,非要把这场仗打到底,你的六位谋士,还能剩下几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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