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祁忽地想起从前在河州的日子,那会儿为了让江盛放心,他常常挑灯夜读,多是一盏灯,一个人,一册书直到天明。
那些书于旁人如何他不晓得,但江祁只觉得十分无趣,一句话也要借这样那样的典故说来,用一条条大道理将人束在一处,逼着人做忠臣、孝子。若不是...
一道响雷拉回了江祁的思绪,也惊醒了文椒。
文椒皱着眉活动左手,手肘酸麻、手腕僵硬,她动了好一会儿才舒服些许,转头去看,江祁竟还在看书。
江祁却是在那一道雷过去之后就收回了目光,假作读书,实则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文椒再睡不着,可这雨半点没有要停的意思,无奈主动道:“歇会儿吧你,仔细看坏了眼睛。”
江祁于是合上书,却依然安静。
文椒也不再管他,没头没尾地,想到什么说什么:“说起来,你怎不去科考?”
“我为何要去?”
文椒看他:“你们这的...河州不兴读书么?”
她原先想说的是:你们这的人不都是以读书靠功名为毕生目标的么。
“没有必要。”江祁却明白她的意思,“考功名要么为权要么为钱,我已经足够有钱。”
文椒嘴角抽了抽:“那权?”
“做什么官都很累人,没必要。”江祁是个能躲懒就要躲懒的,生了一副七巧玲珑心,却在很多时候不愿费神费力。
可文椒记得吴伯说过,江祁从前是要准备科考的:“那你从前为何读书?”
江祁顿住,好一会儿才道:“长辈所愿。”
那大概就是他娘亲了,文椒不欲做那揭人伤疤的事,转了话头:“也不知这雨要下到何时。”
“一时半会停不了,你若乏了,趁早回去。”
文椒也觉得这雨是没打算停了,自去找了伞,又提了灯,走到门边时回头看一眼江祁:“你也早些回吧。”
江祁只点点头,看着她走出几步后又折返:“怎的了?”
“风太大,吹灭了。”文椒这会儿无比怀念手机,怀念电。
江祁愣了一瞬,不禁笑道:“里头有躺椅,你去歇着吧。”
文椒听着外头呼呼风声,无奈点头朝里走去,将那躺椅搬到屏风后头,又找了两软枕垫上,这才侧躺上去。
隔着屏风,文椒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前头忽闪忽闪的灯火,伴着雨声,不多会儿又睡过去。
江祁又看完一卷,倒了茶醒醒神,这时雨已经小了许多,也没什么风了。江祁本想叫她起来,又想到昨夜那句“下次莫做这些叁更半夜扰人清梦的缺德事儿”,脚下步子换了个方向,撑着伞自回了屋子。
这一场雨浇灭了暑气,夜里时有微风拂过,江祁想了想,还是挑了条薄毯回了花厅。
江祁将那薄毯替她盖上,蹲下身子看了一会儿,暗自思忖:也不知文铮是怎么养出这样的女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竟是半点戒心也没有。
睡得这样好,明日起来该又是笑嘻嘻的了。莫名地,他想到了今早文娇娇朝自己打招呼的样子。
江祁垂眸,贴上她的唇,极快极轻地吻了一下便退回去,轻声道:“好梦,文娇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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