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画廊,正是临城樱树最茂的街道,疏雨停歇,空气潮凉清净,石砖湿水,沾染零落花瓣,踏足其上,踩出微谧哧音。
他们联袂同行,手一路牵连,或者说,贴靠更准确,从街头走向街尾。
安度仍觉手中不满,手指便挤插在陈沧手指间,注视他冷邃侧面,“你在非洲待了快一年,为什么也没有黑?”
常识的地理问题,她的询问不过无话找话,陈沧斜乜她,认真回答:“人种又不会变,即使紫外线强烈影响也很小,大部分时间都在室内工作。”
他不排斥告知因她被下放的生活,安度抿嘴,轻舒再问:“那边工作也是朝九晚六吗?我去过太阳城,但是停留时间太短,没能好好感受。”
“你去过?”陈沧有些诧异,“工作时间和国内一样。”
安度低头,跨过一个地砖凹陷的水洼,“嗯,想找你。但是秦总不说,你也不和国内联系,我只好回来了。”
“找我?自己一个人?”尾音连扬,陈沧似对她的举动很吃惊,既而避开她略带控诉的“不联系”抱怨,淡声笑笑:“我不在太阳城,最后工作室定址在开普敦。”
“哦。”安度想了想,采访似地和他一问一答:“有发生什么比较难忘的事情吗?有没有野生动物追你?是不是给它们急支糖浆就可以自保了?”
生硬无趣的冷笑话,她噗嗤一下逗笑自己,停下脚步,和他对视。
“你以为在拍广告纪录片?”陈沧微拢眉心,好像她问了什么很降智的问题,但他耐性作陪:“真遇上了就用猎枪。”
他迈出一步,手臂扯直,见她还静立不走,折返而回,“怎么了?”
与此同时,他就着刚才错位的节奏,松开了他们的手。
夜阑普覆,人的言行也与在日光或灯前时,显出两样。借玄色天衣,总能遁隐某些统称为彷徨的东西。
“疫苗打到第三针了,”安度虚抓真实变空的手心,面对面靠近他,轻揉臂端,“这个护士不够专业,所以手很疼,留了淤青。”
陈沧不明头绪,但见她蹙眉欲泫,低缓笑抚:“我记得你没那么怕痛。”
“嗯,可是真的好疼。”她继续向前,陈沧没有后退,安度呼吸一寸寸与他的交融,“有一个办法可以不疼。”
她猛地扑进他怀中,两人浸没于黑深树影,安度吻上他的唇,位置并不准确,她迫急且重地寻,张嘴伸舌,要探入陈沧口中。
“你……”陈沧措手不及,才说了一个字,唇舌均被她舔舐,安度吻得冒失,身形吃力晃动,倾仰皆不自若。
他一手抓牢她手腕,一手稳在她腰间,舌尖收卷,阖唇推拒。
“不。”安度含糊着不许他退避,单手攀附他脖子,舌头尽抻驱入,两条暖热湿软再次纠搅,水声入耳,并无旖旎缠绵,而是近乎绝望的胶葛。
自陈沧回国,他不主动,却也不拒绝,与她保持只退不进的空间,安度再能从历历往事定证他的感情,也数次败在他无从寻隙的态度里,在得与失的两个极端找不到落脚点。
许是她太过坚持,陈沧头稍低下,依她所愿吮她舌尖,待安度平和后轻咬一口她下唇,将她拉离。
气息紊乱互窜,两人胸口皆起伏不宁。
“恋人接吻,会分泌内啡肽,可以止痛,”安度目蒙水汽,她轻喘,拨一下头发,踮脚再求索,“刚才不够……”
“你忘了前提,”陈沧偏头阻遏,将她委屈尽收,冷冽目光无奈趋柔,他低声:“我们不是。”
一辆车驶过,他们的影子一高一低投在树干与地面,随车灯射角变换,两条拧合一条,再消失。
他身影高大,能把她整个人裹围,从前是庇护,现罩在她身上,宛如披沉戴重。
安度抽噎失语,陈沧平静得多,他指指街道尽头,“带你吃饭。”
法式桌椅,花卉满道,灯带柔黯,很适合谈话的花园餐厅。
侍者拿来菜谱,安度已挂好一副无事神容,边翻边勾,“太晚了吃太多不好消食,我们两个吃一份套餐就够。”
“再要一杯琴酒和一杯朗姆,加冰,谢谢。”
陈沧叫停,划掉安度多点的两种酒,“疫苗还没打完,忌生冷。”
安度也急忙补充:“哦对,这位先生牛排要七分熟,沙拉去掉菠萝,他会过敏,洋葱汤不要加香叶。”
侍者应下走开,陈沧轻叹:“安安,不用这样。”
安度如未听闻,捏玩桌面铝壳蜡烛,“我也记得你的,你还不喜欢吃西餐搭配的面包,因为太干……”
她摆两人餐具,强迫自己精确到角度一点不偏,手僵冷发抖,刀叉和玻璃瓷器碰出细碎的丁零当啷。
陈沧包握她手背,按停她,“安安。”
安度止住,泪珠潸然,喝截他将要开口的内容:“不要说!”
陈沧折软纸帕,上身半弯要帮她擦净,几经思考罢缓,放在她手边。
“安安。”陈沧温声再唤,是经深思熟虑,定心如铁的语气。
他说:“我们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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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特别鸣谢评论区关关雎鸠的“急支糖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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