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不屑道:“我们两个虽年轻,却不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单说这府里上上下下被凤哥儿打理的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么些年府里可从未这般干净过。若凤哥儿是随意轻信他人的性子,哪里能得了奴才信服?二老爷也不要帮着二太太说话了,事实摆在眼前,我们也知道不好拿二太太怎么样,但那几个招供的奴才……呵,我必叫他们生、不、如、死!”
贾琏盯着他们,眼神阴沉沉的,让贾政和王夫人生生打了个激灵。王夫人拿帕子擦着眼泪,一副伤心的样子,张嘴又想辩解,王熙凤却忽然一指门外,“姑妈,我念在我们同族的份儿上,没抓人来跟你对峙,就是想给你留着些颜面。谁知你这些年竟做了这么多恶事,外头那些人喊着冤喊着恨,他们是为何想必你心里清楚,他们可都是拿着证据来的,总不会都误会了你吧?”
王夫人一下子变了脸,贾政也语塞的瞪着王夫人,贾赦冷笑一声慢悠悠的坐回椅子上喝了口茶,“老二、老二家的,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劝你们往后还是少做些丧良心的事,如今你们可就宝玉一个儿子了,积点德吧。”
“兄长!”贾政一拍桌子怒指着他说不出话来,额上青筋直冒。
邢夫人也跟着幸灾乐祸,“这都是报应,不然啊,珠哥儿那么好的孩子怎么会……唉,报应啊,王氏,你口口声声念佛为善,私下里却做尽了肮脏事,我比之你还真是脑子笨得很,如今看来笨些还是比惹出大祸的好啊。”
辈分最高的老太太昏迷了,大房不遗余力的翻旧账打击着二房,当着几个心腹奴才的面就把二房给定罪了。王夫人即使把害王熙凤的事遮掩的再妥当也于事无补了,因为王熙凤根本就不跟她对峙,整个大房都认定她是幕后指使,又有外头一干告状的人证实她人品极差,她就算是无辜的也跳进黄河洗不清了,何况她根本就是罪有应得。
贾政和王夫人说不出话了,都趴在贾母床边哭,好似他们要被大房逼死一样。贾母一醒来看见的就是这般场景,想到贾赦骂贾政窃居荣禧堂,心里又气愤又焦急,反倒喘不上气了。
王熙凤站在一边凉凉的道:“二老爷、二太太,大夫刚说过不能让老太太受刺激,你们自诩孝顺,这是做什么呢?这会子合该笑着让老太太安心才是。”
贾政和王夫人哭声噎在喉咙里,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一晚上里子面子全没了。偏老太太病着,他们连拂袖而去都不行,只能硬挺着。鸳鸯几个丫鬟把贾母扶起,王夫人忙凑上前帮贾母拍背顺气,过了好一会儿,贾母才缓过来,有些虚弱却极强硬的说道:“老大,你弟弟当年是一直跟在我身边才住了荣禧堂,本只为大家方便罢了,没成想你却是怨恨在心。你从小养在你祖母跟前儿,同我不亲,有什么话也不说出口,我们竟是看不出你的想法了,如今你既然在意此事,也罢,大房同二房的住处便换过来,免得将来一有什么事你就怪在老二头上。”
“母亲!”贾政震惊的看着贾母。
贾母拍了拍他,隐晦的说道:“王氏做出这等事,也是你管教不严之过,总要平息了众怒。外头那些人虽说没法子证明他们家人的死同王氏有关,但……那一匣子借据不是假的,王氏犯了错就要受罚,我看就去小佛堂念佛吧,修身养性祈福赎罪,若有朝一日能悔过彻悟,也算是功德一件。”
邢夫人不服气的道:“念佛?弟妹素来最喜念佛了,也没见她念出什么名堂来,只怕她修身养性是假,韬光养晦是真吧?”
贾母不悦的道:“你在质疑我的决定?邢氏,今日的事情已经够乱,你若再敢添柴加火就同王氏一块儿去小佛堂念佛!”
邢氏吓了一跳,不甘不愿的低了头,小声嘟囔,“什么啊,又不是我做错事。”
贾赦听到贾母让他搬回荣禧堂就有些傻眼,这会儿见王夫人被关小佛堂紧闭,倒没什么意见了。本来大户人家就是家丑不可外扬,主子犯了事,要不就关禁闭,要不就悄悄弄死,或打发到庄子上去,而王夫人生了贾珠、贾宝玉和贾元春,如今贾元春还在宫里头搏富贵,显然不能真把她怎么样,关起来已经算不错了。
王熙凤挑了挑眉,忽然上前扶住了邢氏,“老太太莫气,太太也是担心处罚的轻了,外头那些人不甘心会把话传出去,那可就让咱们荣国府名誉扫地了。不过我想老太太行事周全,定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说了让二太太在佛堂悔过,定然会让人看着的,我听说有那犯了错的妇人送去庵堂里,都是没人伺候让她们自己做活,且每日饭菜也是清汤寡水,以示惩戒,老太太方才也是这个意思吧?”
王夫人身子一僵,贾母微眯起眼打量王熙凤片刻,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凤哥儿说的没错,邢氏,你可还有意见?”
邢夫人这会儿心里乐着呢,忙笑着摇摇手,“老太太的决定,媳妇哪里会有意见?全依老太太的意思办,我那儿正好有闲人,派去看着弟妹正好。”
贾母不想同他们多纠缠,心里也是反感王夫人,便点头算给了邢夫人一个折磨王夫人的机会,旁边的王夫人已经脸色惨白,眼前发黑了,没了娘家依靠,在夫家还要被嫂子折磨,她日后可还有翻身之日?想到贾宝玉闹着不读书,宫里的元春也没受宠的动静,她终于绝望的吐出一口血,晕倒在地。
事情算是解决了,贾赦临走时丝毫不顾及晕倒的王夫人,催促着贾政快些收拾,三日内必须搬出荣禧堂。贾政沉默不语,贾赦也不理会,志得意满的偕邢夫人回了大房。贾琏同王熙凤被贾母留下,贾母打发掉众人,审视的看了他们半晌,才沉声问道:“你们说王氏要害凤哥儿肚子里的孩子?这般巧,晚上就来了十几个人状告王氏,且都有凭有据让王氏狡辩不得,这些事可是你们安排的?”
贾琏惊讶道:“老太太怎么会这般想?我们夫妻俩掌家不过三四个月,哪里有这本事?再说那些人也不是冤枉二太太的,我看他们倒像是积怨多年终于找着证据,才急忙来找老太太主持公道的。幸而老太太英明,不止不怪他们扰了兴致,还处罚二太太平了他们的怨,咱们府中有老太太坐镇必然会安安稳稳的。”
王熙凤给贾母倒了杯茶,笑道:“老太太真是多虑了,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我们俩只想安生度日,可没心思算计这个算计那个。说句不好听的,二爷可是咱们府里的长子嫡孙,我们算计二太太做什么呢?就算厌烦她私下里那些手段,这不是还有老太太给我们做主吗?今儿是老太太寿辰,我本是想等到明日再来跟老太太说的,没想到……说句实在的话,我虽年轻,可也相信因果报应,相信多行不义必自毙,二太太能有今日也是她往日种下的恶果,不然就算多几个有心人也冤枉不了她不是?”
贾母摆摆手让他们退下,还能说什么呢?质问他们,他们肯定不承认,且王氏那些罪名没一个是冤枉的,不过他们心里都清楚,没有奴才会隐忍多年又一起跑出来状告主子的,必有人在后头撑腰,只是她说不出王熙凤的错,这件事也只能这样了。
贾琏长这么大头一回在二房面前扬眉吐气,整个人都透着兴奋,王熙凤用手指推推他的额头,笑道:“看你那傻气的样,有这么高兴吗?”
贾琏笑着搂了搂她,“唉,你是不知道啊,太久了,大房被二房压着,连府里的下人都看不起,个个提起宝二爷都是阿谀奉承,提起我琏二爷呢?如今二房搬出荣禧堂,二太太也被关进小佛堂,哈哈,我就不信他们二房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没了二太太,我那好二叔怕是只能龟缩起来了。”贾琏低头看着王熙凤,在她额上吻了一下,语气忽然温柔起来,“谢谢你,若不是有你,大房兴许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单看二太太背后娘家的面子,我们也不能把她如何,可是有了你,二太太娘家的助力算是废了,你真是我的福星。”
王熙凤想到他这些年的遭遇,有些心疼,伸手描绘着他的眉眼,轻声道:“你我之间无需言谢,往后我会一直陪着你,好也罢、坏也罢,有个人一起承担,再大的事也没什么怕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嗯,二太太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当年牵线帮咱们定了亲,想来她也没料到,招惹来的会是她的克星。”
王熙凤扑哧一笑,“什么克星啊?都是她心术不正,要不然我才不理她。”
“是是,我的二奶奶才是真正的善良人儿,没人惹你绝对不会寻别人麻烦,府里的下人都心向着你呢。”贾琏说着话就扶起王熙凤往里间去,闹腾这么久他都有些累了,王熙凤还怀着身子,可得早些休息。
王熙凤慢慢躺下盖好了被子,笑道:“如今知道我的好了?上次你同那些朋友出去,听说他们还在你跟前儿骂我来着,说我河东狮,看得你忒严,一点不懂得贤良淑德,还说什么来着……”
“哎呦!定是兴儿那家伙,多嘴多舌的,什么话都往你耳朵里传,二奶奶别理会这些,他们那是嫉妒我有个好媳妇,我都同他们疏远了,一个个的整日不干正事,没甚好结交的,二奶奶可满意?”贾琏脱了外衣坐在床脚给王熙凤揉腿,这些都是他跟太医问的,说是这样照顾孕妇能让孕妇轻松些,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王熙凤笑笑没说话,其实她练了修真功法,除了身体本能的孕吐反应外,血液循环很正常,也不会有浮肿疲惫的感觉,但她还是没有拒绝贾琏的动作,每当这个时候,她看着贾琏认真的样子心里都会浮现出满满的感动,她想,她已经爱上她的夫君了,他们从成亲认识,磨合至今,感情与日俱增,如果没有意外,她觉得他们一定会白头到老,也许等到他们感情再深一些,她会同他一起修真,一起长命百岁,相依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