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不对。
她看向陈存眼神都不对了。
陈存好一个跳进黄河洗不清。他再也不稳了,反而一个劲儿往李望舒后背上埋脸,滚烫滚烫的。
李望舒脑子里想:好有意思。
大人也会犯错的。
李望舒想起来所以就又动了动,陈存却额头抵着她背后说,你别他妈乱动了。
“我要起来舅舅。”
“等会儿,你等会儿再起来。”
陈存终于也有一次,在李望舒面前丢光了脸。
李望舒小声地说,但是现在好硌得慌啊。
陈存好半天没说话,好一会儿才感叹出一句,“诶呀。”
李望舒彻底抓住了他的把柄,她抓着陈存的领子,强迫他看自己。又大笑起来,肆无忌惮地捏陈存滚烫的一张脸,“还装不装长辈啦?还装不装啦?还教育不教育我啦?这段日子我都差点儿以为你性冷淡了,装得可真像个人啊舅舅!”
陈存恨不得扇自己嘴巴,拉她干嘛呢。
陈存只能看着她,眼里有光地,又笑笑,“我确实是长辈。但眼下这个事吧,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她彻底占了上风,“别说啊,我不听。”
陈存于是就只是笑,眼睛看向别处,小声地念叨我算是栽了。
李望舒志得意满,“舅舅不要太难受。这都属于正常生理反应嘛,换个母猪坐过来你肯定也这样。”
陈存顺着鼻子呼出一个笑,说未必。
李望舒就跟刚才陈存问她怀孕时候的神情一模一样,挺惊的,“你不行啦?”
陈存紧闭双眼,忍着没说出口的都是脏话。
李望舒忽然搂住他脖子,把他脑袋放到怀里抱着,又摸着他头发,故作心疼地,“舅舅你真可怜,真的。你才叁十几岁啊,就这样了。”
陈存在她胸前,忍着笑骂出来一句我操你妈。
李望舒还是那个语气,“诶呀,我妈妈可不在了。小舅你自己不行,怎么能说这种气话呢?”
“操你妈。”他又笑着骂了一句。
陈存笑起来有点儿痞里痞气的,没表情的时候又意外地带着一点儿正正经经的禁欲,这点儿反差就让他很有吸引力。
他现在就在笑。
笑着说着栽了,却好像一点儿也不认栽。
李望舒抱着他说舅舅,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万一您别的方面技术精进了呢?而且这个东西很主观的,主要看小舅妈怎么说。小舅妈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小舅妈要说你不行那你就是不行,行也不行。
陈存一下子抄着她膝盖把她抱了起来,李望舒这下慌了,手还挂在他脖子上,她大喊:“陈存你他妈不会来真的吧!舅舅!舅舅!”
陈存很轻佻地挑挑眉毛,站在原地没动,“给你个机会试试我行不行。”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不是人话你不也听懂了?”
李望舒立刻认错,“舅舅我错了,真的。你行,你可行了,你最行。”
“不该说的话别说。”
陈存又恢复了正常状态,说话的语速又慢下来,李望舒又开始怕他了。她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好的,一定一定一定。”
“你嘴唇看起来很软。”
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讲了这么一句。
然后就开始一直盯着她看。
李望舒想,自己的舅舅果然膂力过人,不愧是年轻时候混过社会的老混蛋。
她很痛苦地皱眉,“舅舅你这样我真觉得我是个出来卖的,王翊现在亲我都不经过我同意的,我要一天被两个人亲我总觉得自己不太是人。”
她说完才反应过来,“而且你是我舅舅啊!”她好大声,“诶你放我下来你是我舅舅啊!”
陈存只觉得她吵。
只想亲她。
只是他不心急。
他放了李望舒下来,李望舒手脚麻利地滚回去坐好,还以为是亲情救了她。
陈存也坐下来,很随意地把手搭在旁边椅子的靠背上,然后垂着眼睛说李望舒你过来。
“不了吧,我要吃饭了。”
他嘴角翘翘,“你过来,给你糖吃。”
“你当我是傻子吗?”
她不过来,陈存就过去了。陈存很快速地吻过她的嘴,又飞快地撤回原地。
李望舒想把桌子掀了。
她说你为什么不在二十岁死了你个老混蛋?
陈存就又笑着说,亲一口不至于的宝贝儿。
生活好比一团乱麻。
李望舒好比盆中鲜花。
陈存满脸写着幸会,李望舒却只想在此刻告辞。
她又想:不对啊,这是我家啊。
她转向陈存,好好打量他。
陈存一如常态,正伸着筷子捞肉。
李望舒总喜欢把电视的声音当背景音乐做事,陈存最近在她这儿听过的广告怕是比自己前几十年听过的加一块都要多。
比如她现在就在听着电视的动静儿,看一张照片。
陈存在刷碗,满手泡沫,路过李望舒,就也俯下身来看。
李望舒笑着说优秀毕业生。
“也不是合影,什么看头?”
“虽然不是合影吧,但是是我给崔韬拍的。当时我们两个的毕业典礼撞了,我就逃了我的去找他,”李望舒笑得特别开心,“我爸那阵子,提前一个月就说想来看我,结果我骗他说我们学校毕业典礼取消了哈哈哈。”她回头看陈存,“我妈照片就很少,你和她有合影吗?”
陈存回忆,又回去刷碗,“倒是有一张。我二十岁的时候。那阵子你妈身体已经不太好了。有一次她回家,非得教我做饭,做那个孜然排骨。那个照片我跟你妈都是配角,主角是她精心指导下我做的那盘儿排骨。她回去之后我活活吃了一周才吃完,加豆腐加土豆,炒菜改炖菜,吃得那叫一个腻歪。我都感觉可能得有一斤那么多。”
李望舒收好照片,随口抱怨,“我妈好偏心。我都没吃过几顿她做的饭。”
陈存没说话。李望舒看他,发现他低着头,也不动了。
他说你过来让我抱我一下。
李望舒过去,直着身子,陈存搂着她,头枕着李望舒肩膀,泡沫蹭了李望舒一后背。
李望舒觉得陈存在哭。
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有积压,就必然会有反弹的一天。
陈存人到中年,没有父母,没有兄弟,朋友也不多。在选择游戏人生之前,他也曾明眸善睐,心中满是热情与爱。
没有谁是一生下来就想着要过冷淡克制的生活的。
陈存觉得自己人生的顺境很多,即使像是走入了赌博这样的极端困境,也可以轻易抽身,全身而退。说来原因也简单,他做任何事都只是在打发时间,并不投入感情。
目睹过悲剧的人,能生长成王翊那个样子的都算少数。大多数人要么就是陈存,一点儿感情都不再动;要么就是李望舒,每天生活在感情的困局里,把自己绑得紧紧的。
陈存活到如今几乎是做什么什么成,做生意不失手,想追姑娘,也完全不必费什么大心思。
只是顺境很多,快乐却很少。
李望舒的手也慢慢地摸上他后背,陈存哭得没声音,安安静静的,跟他这人似的,越是安静越让人觉得难过,觉得心疼。
她小声地说舅舅,你是不是很久没做过一斤的孜然排骨啦?你来做吧,咱俩一起吃,就不用一周,叁四天也就吃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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