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童年
(嵇相宇视角)
父亲回来了,他带着一盒新鲜的酱香鸭,从楼下新开的老陈记刚买的,还冒着热气。
我看着他,坐在椅子上没有动,踌躇片刻便放下手中的作业走了过去,对他说:“妈妈刚打电话回家,说今晚不回来吃饭了。”
父亲把餐盒放到桌子上,拿起旁边的布,擦拭掉额间的汗水,头转了过去。那一刻,我看见了他眼中的落寞。
他笑了一下:“是工作上的事吧。”
我没有回答,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母亲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听到酒吧里嘈杂的环境声,还有别的男人在我母亲耳边暧昧的声音,隐隐约约。
父亲是开小商铺的,而我的母亲是酒吧里的舞女。小时候,母亲经常不归家,我跟父亲睡在一起,他有一本故事集。在我睡不着的时候,会经常读给我听。
他讲完故事,便喜欢回忆自己与母亲的过去,有时候我睡着了他还没发觉,一直自言自语地讲着。
他们之间的爱情,是父亲跟我讲的最多的故事,多到我数不清次数,他只是一遍遍地讲着,仿佛永远讲不完。
他们相识于一场劫难。母亲曾被两个陌生男人尾随,他们企图对她图谋不轨。在那个黑夜里,父亲恰巧途径,英勇地救下了她,可不幸挨了一刀。他们就此相爱,后来生下了我。
我是在街坊邻里异样的目光下长大,这源自于我的父母。父亲个头矮小,五官扁平,没有钱也没有才,而我的母亲万分迷人,曾是酒吧街里最艳的一朵花。
周围常有闲言碎语,说我是母亲在外跟别的男人养的孩子,而父亲是蒙在鼓里的接盘侠,如此反复,日不停歇。
有一日我终于忍无可忍,抡起拳头打了隔壁的周二鑫,他的牙磕到了门槛上,碎了,流了一嘴的血。后来他父母找上门,我被父亲拉着向他赔礼道歉。那时还很小,只有八九岁。
我感到委屈,更为父亲感到委屈。他们什么也不知道,肆无忌惮地伤害了我,最终却变成了我的错。
我总觉得,母亲好像并不爱父亲,更不怎么爱我。在父亲的故事里,他们永远相爱不会变,但在现实里,父亲总会等到夜深,等着她带一身酒气回家,醉醺醺路走不稳。厨房里有父亲事先备好的醒酒汤,但母亲从没喝过几口。
曾经有一个晚上,我没睡着,偷偷开了门缝往外看。我听见碗筷碎裂在地上的声响,父亲刚做好的宵夜被母亲打翻,他跪在地上整理,嘴里苦苦央求,别吵醒孩子。
母亲只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个没用的东西,我当初真是瞎了眼跟你结婚。
他低头不语,我看见父亲的双拳紧握又松开,最后无力瘫坐在地上,仿佛没有脾气。
父亲把母亲宠成公主,而在母亲眼里,他只不过是奴仆,还是一个提供不了锦衣玉食的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