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静地说出当初背地辱骂他的两个哥哥的名字。
“小臣这就去死。”他向鲁世子擢行礼,“小臣请世子惩罚作恶的我们就行,放过那些根本不知道我们做了什么的人吧。”
鲁世子擢不防他爽气地受了死罪,心中又起了不舍:“这……”
“巫蛊、诅咒,是重罪哪。”丹姜终于启口,“你肯定活不成的,可念你跟从世子一场,你的临终要求世子想必会予考虑。”
鲁世子擢咽口唾沫,站起来,怏怏隐进内室。
殿中寂寂。
“夫人,您恨我?”大夫泉坐直身子,整理衣裳。
丹姜抬起下巴:“你的问题很有趣。”
大夫泉看了丹姜好一会儿:“夫人,小臣挡了您的路?……小臣死是死在自己的愚蠢上,对不对?”
“不,我觉得泉大夫向来聪颖,就连死都死得很明智。你该明白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长时间。”丹姜嘴角一弯,“放心走吧。”
“夫人真厉害。鲁国以后是何等模样,小臣真期冀能够看到。”大夫泉赞叹。
“成为守护鲁国的英灵,你会看到的。”丹姜说。
大夫泉起立,拍拍膝头的灰尘:“小臣不肖,却也只给世子本不光彩的名声添重些许而已;夫人敏慧,总有一日会使鲁国受用无穷……”
“承你吉言。”丹姜拂袖,“解渴的酒放在那里了,赶紧去喝。”
两旁的武士得令,拖了大夫泉台下行刑。
丹姜默默等了一会儿,走往内室看望丈夫。
鲁世子擢与先前不同,情绪变得沮丧,勾着头,反复搓手。
“他死了。”丹姜蹲在他面前,“没人再想害你啦,夫君。”
鲁世子擢注视着她:“我对他那样好,他仍然负我;我怠慢了你,你倒待我好。”
丹姜道:“我是你的夫人,我们是夫妻呀。”
“我从没喜欢过女人,女人都很讨厌。”鲁世子擢用难得的幽戚口气说,“自打我母亲死在后宫争宠中后,我宁愿和男人在一起。”
丹姜温柔地抚摩他的脸颊:“我懂,我会尽快为你挑选更好的人来侍奉你。”
“你不会委屈吗?”鲁世子擢按住她的手,“或者,我们是该至少生出个儿子。”
“没问题啊。”丹姜百依百顺。
“你能不能帮我?”鲁世子擢又道,“你知道,父君病后,政事都压给了我,我对它兴趣不大。”
丹姜面对胜利,面对辉煌的战利品,面对这一次计划的完美成功,优雅地颔首:“要是你愿意。”
鲁世子擢打量着她:“你确实是女人中的例外。……那就为我生下下一任的储君吧……”
丹姜倒在他臂弯:“在这之前,还得提醒夫君,今天的事不想外泄的话,得设法叫若显保密。”
“交给你处理?”鲁世子擢试探地问。
丹姜微笑:“好。”
汝水岸边。
“渡过去就能很快到蔡国了。”烈月手擎皮鞭,遥指前方。
“啊,太好啦!”临风的亲哥哥吕侯世子朱笑道。
世子朱个性率荡,热情开朗,这些天与妹夫处得十分愉快。一路之上他不仅衣食住行样样替上光想得周到,同乘一车时还讲了许多妹妹幼年的趣事,拉了不少家常,满心要教上光高兴。
可惜,原本应当高兴的上光实在快乐不起来。
前有父亲已上沙场,后有临风生死未卜,眼下战局又吃紧,他没有多少情绪来好好配合这位人很不错的妻兄。
幸而世子朱并不介怀,殷勤亲切地按照先前的约定,将他护送到汝水,再送至船上,甚至亲自把他舱室仔细查看好几遍,生怕半点疏忽怠慢了妹夫。临到船离岸出发的前一刻,他命人取来饯行酒,斟上一爵递予上光。
上光感激地受了,一饮而尽。
世子朱目睹他喝下酒汁,突然正色道:“妹夫,我问你一句,你是否果真如传闻那样深爱我的妹妹临风?”
上光险些被酒呛住,咳着嗽说:“这……从何说起?我岂有不珍惜她的道理。”
“多日来我待你礼遇甚厚,绝对不曾得罪你,可一提起临风,却不见你半点欢颜,只是忧伤。”世子朱若有所思,“你若果然珍惜临风,那必定是她身体尚未痊愈……她病得很重么?我妹妹她究竟……”
“她没事。”上光打断他,“她一定会很快恢复健康。我也会在这场战争结束后尽快带她来和您见面。”
世子朱端详妹夫:“……你不用向我保证。我父母最疼怜的,就是临风,如果她有意外,我也想象不出父母会如何反应。我懂,是临风叮嘱你对我们隐瞒真相,其实她太傻了,这么做只会使父母和我更牵挂她。告诉我,她在哪儿?”
烈月在旁听得,插嘴过来:“吕侯世子,您要去接您妹妹?”
“父母远在宗周,总念叨妹妹,她是我们这一家的心肝!我身为兄长,知道她在某处孤独地生着病,不能不管。”世子朱眼圈红了,“我也了解你的难处,所以,妹夫,你尽管去征战,临风由我接来照顾。”
烈月道:“不行,吕侯世子。您的国境也正在徐人可能的攻占范围内,随时会发生动乱,对病人没裨益;再者,您还得立即回程,领军保卫疆土,等待王命呢,会有空闲操劳妹妹的病?你们两个,都没能力谈到照顾临风。”
上光、世子朱吃她这一席话,皆垂头丧气,保持缄默。
“我接应晋世子的任务已经完成。”烈月一拍胸脯,“因此,照顾临风就交给我了,我即刻出发。”
上光思量些时,最终将目前临风所在,及自己安排的临风出楚路线和目的地全数说给烈月。罢了,他重复再三,惟恐她记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