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一只妖的后宅人生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84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三人正商议,江上起了一阵熟悉的号角,惹得他们齐齐看去,见一只大船,插着赤红王旗与旌旄,顺水缓缓驶近。

这船布置得颇有气势,船舷武士拱卫,船头侍从遮护,衣甲刀兵丛中立着一人,淡定从容,正视前途。

“哎,这仪仗,难道是那名天子特使?”烈月搭起凉棚眺望。

世子朱费力地辨认了半天:“这使者是谁?怎地我不识得?”

他无意识地瞥了一眼上光,发现上光完全凝固,仿佛三魂六魄都遭那使者吸去,空留了个躯壳在原地。

船靠岸了。

随扈们纷纷扶携那使者登陆,那使者不以为然地将他们摒退,轻巧地跳上舢板,快步走上河堤,径直向三人行来。

烈月、世子朱还在奇怪,使者早握住上光的手,满面绽放辉彩。

这是个美丽又低调的男人。

精致的五官,被乌黑长发半遮;修长的身形,为白袍一袭掩衬;其貌俊灵清雅,其气飘逸出尘,而他额心涂绘的火焰样红色图纹,更赋予他几分捉摸不透的神秘,教人怀疑此非凡夫,乃为天地旒秀所化。

当他同上光比肩并排时,构成了一幅使观者愈加诧异的景象。他们那么相像,又存在绝对的区别,宛若一对明珠,尽管一样耀眼,可纤毫不减对方的光芒,只共同融汇成一片温柔的亮,包围着两人。烈月怔忡之余,恍然忆起从前在犬戎似与他有数面缘分:“您……”

上光沉吟片刻,向她介绍道:“这位是阳纡大巫孟哲罗。”

孟哲罗眼波一转,视线在她颊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若无其事地掠过,琥珀色的眸子荡漾起迷人的涟漪,唇角扬现意义不明的笑意。

“我是,天子的,特使。”他以生硬的周语宣布。

是夜。

明月一轮,皎洁纯净。

上光摩挲指尖的伤口,沐浴着月色,轻轻叹息。

“孩子,你遇到什么烦恼了?”不出所料,孟哲罗慈祥的声音在月亮照不到的阴影里响起。

“舅父。”在这个到处是周人的地方,没必要惧怕别人听到这以戎语揭露的深埋秘密,上光终于唤道。

孟哲罗沉默了一下:“对不起。”

上光菀尔:“我第一次尊称您,您怎么给我道歉呢。”

“我发过誓不和你再见,但我仍旧来了……我从来都以为,我是我们部族仅存的血脉,天生是要寂寞悲凉地游荡在世间的。”孟哲罗按了按外甥的肩膀,“少年不幸把我的前半生几乎毁灭,不是荼余,我也许不会活着;不是你,我也许不会有今天……我没法舍得和我能找到的唯一亲人永远隔绝……”

“舅父……”上光一阵酸楚,心中的累累重石摇摇欲坠,忙定了定神,岔开话题,“舅父如何当了天子的特使?”

孟哲罗放开他,洒脱地挥了挥袍袖:“我耍了点小手段。……你记得昆仑的女首领都兰吗?她安插了赤德赞化那妖人在你们天子面前,又是吹嘘又是下迷药,将你们天子哄到了昆仑。在我还没吃准她下一步举措要干什么时,她由于病重而死,新任首领瑶姆殷勤招待了你们的天子,并且……”

他瞟了瞟上光,接下去道:“你们的天子被她吸引了,两个人的感情非常好。”

上光瞠目结舌。

“他们结伴在昆仑丘游玩,到积羽海狩猎,领着一群你们天子选出来叫作‘七萃’的武士四处晃荡,丝毫没有返回周境的意思。作为犬戎的大巫,我想我不容许这种周人首领与昆仑女族关系太近的状况发生,那对犬戎没好处。”孟哲罗三分戏谑七分正经地说,“于是我……”

“您要柏夭献上了河图。”上光有所估计。

孟哲罗玩味地凝视着他:“对,我还示意赤乌族选送了美女,戎族敬赠了宝马,冲淡周天子倾注在昆仑的热情。顺便,我发现在‘七萃’中有个叫造父的很想杀掉赤德赞化,于是我让我的侍从苏拉帮了他一点小忙。”

“赤德赞化死了?”上光觉得这是个喜讯。

“我猜到这么做你会乐意的。”孟哲罗逗趣道,“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替你完成。”

上光隔了一会儿:“舅父要去挚、繁两地的阵前吗?”

“不错。”孟哲罗说,“赤德赞化一死,我轻易地接近了周天子,以特使的身份为这场灭徐之战祈福,自然得忠于职守。”

上光低下头,一语不发。

孟哲罗看着他,重新拾起话头:“孩子,你能向我倾诉你的烦恼了么?”

“不,我没烦恼。”上光下定决心回答。

挚地。

关于怎样夺还徐人占去的周土的战略讨论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中。

“东夷各部擅长水战,要是在靠近水域的地方和他们对阵,我方肯定吃亏。可战线拉得太长,又要被沿汝、颍二水而上的徐人分去力量,容易落败。”晋国太傅公子养说出意见。

卫国新升的上大夫,君主的左右手——公孙展接口道:“晋太傅讲得没错。是故我军首阵战地将选为聃地。”

“这块地域是他们的弱点。”卫伯景昭摆设着几上的沙盘,“聃地在汝、颍二水正中,离挚地不远,是一片内陆区。若是攻下它,以它为营地再攻下繁,便使挚、聃、繁形成坚固三角,范围不大却可攻可守,保我周军灭徐无碍也!”

晋侯宁族勉强笑了一笑:“妙策,卫伯。”

景昭没察觉他的异样,闻得夸奖,很是愉快:“多谢晋侯。如此我就安排下去了?”

宁族赞许。

一心扑在灭徐部署上,要拿下就任前阵主帅以来头一功的景昭领了一班同样求胜心切的年轻将领出帐调配人马。

独有公子养留了下来,忧虑地望着兄长宁族:“君侯,您不舒服?”

“我的旧伤好象经不起几回征伐了。”宁族自嘲道,“连日来隐隐作痛,我想我老啦……”

公子养不允他继续:“君侯春秋鼎盛,只是长途奔波太累,偶有不适。此乃人之常情。”

宁族惘然:“瞧见卫伯神采奕奕,我……”

公子养再度打断他:“卫伯与君侯,毕竟不是一代人。”

宁族摇头:“……弟弟,我是瞧见他,想起了光儿。这两天每晚都梦到光儿和服人,特别是光儿。一看到他,我又是欢喜又是难受,最后总教旧伤痛醒。”

公子养暗地里诧异悲哀,这不是吉祥的梦。

他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兄长切勿多思。我猜,您是因向世子隐瞒军情耿耿于怀,才会屡次做梦。”

宁族出神良久,幽幽地说:“那个孩子,背负的东西太多,连上一辈的恩怨都揽去了。……我观察他有段时日,方知我从前太疏忽,没看出他执意去戎境的目的,也没看出他回来后的变化。他多半明白了他的生母并非夫人,而是戎女。”

“君侯认为,世子了解所有实情?”公子养颇为惊奇,“不该呀,昔罗的事,他哪里能够洞悉?”

宁族长叹:“是啊,连夫人都以为那对我也是秘密。这恰是我牵挂之处。光儿脾性执拗,若他决意要寻求生母的下落,终有一天会知道一切。那时候,夫人、他和服人,怎么办呢?”

公子养有点生气了:“君侯怀疑世子将来会对夫人、公子不利?不,不可能!”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