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临风,自今日起成为您家的媳妇,冒昧前来献礼于您。不胜惶恐,请您笑纳。”刚刚被形容为十分高傲的新妇,恭恭敬敬地跪在阶
下,双手捧着几案,案内盛放着干肉和笄簪。
仲任细细打量新妇,确非绝色,但贵在神情沉静,举止从容,自有一派端庄雍容气度。做婆婆的心下不免先存三分钦赞,便遣人接过几案
,拿起了笄簪,以示接受。
接下来,临风捧起盛放着饭食的几案,小心地登阶上堂,再次跪在仲任眼前:“姜氏临风,自今日起成为您家的媳妇,冒昧前来献食于您
。请您勿嫌粗陋,尝尝媳妇所调的羹汤。”
仲任用小匙舀起一匙略品,点点头,挥挥手。随后示意侍女端上酒爵,斟满一爵后递赐临风:“你离家背井,来我晋国,今后的一应内事
,都要托付给你了。请你不辞辛劳,好好辅佐你的夫君吧。”
“多谢您的惠赐。”临风受酒,一饮而尽。
一切如仪。
到了最后,仲任颔首:“你可以退下休息了。”
“是。”临风起立,仍然谦顺地垂着头。
仲任明白,自己不先离开的话,新妇是不方便离开的,于是也站起来。
“母亲!”她才转过身,一声呼唤留住了她。
她惊讶地回头,看到的是临风灿烂的笑颜。
“母亲,媳妇有个不情之请。”临风企盼地注视着她,“媳妇初来乍到,地形生疏,能请您带媳妇熟悉熟悉宫城吗?”
侍女们诧异地拦阻:“君夫人……这……”
仲任渐渐也露出笑容:“怎么不能?”
她精神十足地下了堂:“来吧,孩子。”
临风得到允诺,和她走在一处:“……母亲,我能挽着您吗?”
仲任望着这个“得寸进尺”的媳妇,眸子里流露出新奇与欣喜:“……瞧这孩子问得……”她大方地伸出胳膊,“让我们好好走走!”
临风快快活活、大大方方地挽住仲任,随她游览晋宫上下。
两人一见如故似的,一面行,一面说笑,临风的活泼幽默,令得仲任开怀非常。
没想到媳妇是个如此随和可爱的女子,她心中因为先前的种种传闻不知不觉间垒起来的隔阂,顷刻间土崩瓦解。
“母亲是位率性的人,也喜欢率性的人,你只要对她既当长辈般尊重,又当同辈般友爱,她就一定会喜欢你。”她料不到的是,这次成功
的攻略,多得力于她的儿子上光在幕后给妻子献计献策。
沐浴着九月和暖的阳光,宫闱内的婆媳生活,意外愉悦地开始了。
襄助妻子取得后宫第一战胜利的上光,这时候也在为自己正式婚礼后的第一战积极准备。与临风的战场不同,他的战场充斥着的,是真正
的刀光剑影,烽烟血腥。
“小臣不懂!”公孙良宵一梗脖子,“婚礼都光明正大地热闹举行了,君侯干嘛又在向各国派遣报喜使者这件事上作罢呢?难道到了这个
地步,还需要保密?”
大夫元眯起双眼瞧着良宵:“派遣使者的话,总不能独漏了鲁国一国不去吧?要是真不去,周边齐、卫、宋得信,消息难免也要辗转传到
鲁国,万一鲁国君果真发兵来扰,这不啻于多给了他个借口,反为不美。”
良宵面色一沉:“这一点上,你和你父亲司徒的立场倒很一致嘛!都怕惹恼了鲁国君……”
“或者你的岳父司徒巴不得你能说服君侯,跟他的主张对着干。反正到头来,战或不战,责任都是君侯承担。”大夫元毫不留情地反唇相
讥。
师雍一直从旁静静谛听,这时出面打断他们的争论:“你们两个,素来是各持己见,却都一心为君侯出力的。但是,偶尔请为君侯想想,
老得从你们吵架的话里去分辨建议,未免太辛苦了。”
良宵和大夫元闹个大大的脸红,瞅瞅对方,不吱声了。
“多谢师雍。”上光意味深长地盯着这一双膀臂,“罢了,我习惯了,自幼即是如此,怪就怪我遇人不淑,交友不慎。”
言毕,君臣四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仗,是要打的。”一阵轻松过后,上光收了笑容,肃然道。
良宵摩拳擦掌:“嗯!”
大夫元咬着嘴唇想了一想:“君侯,如果您决心下定,小臣不会谏阻。”
“我了解,元你不主张现在开战,一是怕我决心未下,二是怕我晋国理亏,导致败绩。”上光点头,转向良宵,“你呢,良宵,你是咽不
下那口气,满心里要为我报仇。你们这片诚挚,我很感激。”
几句话说得元与良宵心头发热,眼里发潮。
上光最后对着师雍:“我亦想报仇。当年我在青阳堂的遭遇,终生难忘。竭肝沥胆,创立功绩,还是败给了别人的算计;近三年来,临风
过的是何等的日子,我过的是何等的日子?这次,让我将这痛苦,加倍还给他们!……元,良宵,千万别吝惜你们的力量。”
大夫元凝神屏息:“君侯预备何时宣战?”
良宵关心的则是军队的召集:“君侯,鲁国若迎战,必然会四方求援,对我不利。那么,从各地调集军队的事可得抓紧了!”
“君侯,青阳堂定约时,宋公、陈公、卫伯都有相助意愿,不如此番请他们出师,壮大我军声威,洗雪昔日冤屈。”师雍提醒。
大夫元击掌:“这个主意好。齐国君夫人的巧言恶辩,想必这几位都记在心上,正图回报呢!”
上光称许:“的确。……这么办吧,元,良宵,你们分头秘密拜访宋公、陈公、卫伯,邀他们一月后于宣方之地相会,共商伐鲁大计。”
“是,君侯放心!”良宵应承。
大夫元思量须臾,补充道:“公子养为君侯傅父,司徒弦则为公子服人傅父,二位傅父受命于先君而辅政,位重权大,举师出兵,还须得
他们支持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