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留下她的性命!”辛夫人拉住仲任的手,“你也是当母亲的,想必我的心情你能体谅,多谢你同意我的请求。”
仲任挣脱:“……不。若是母亲都能相互体谅,丹儿当初在邹城残害我儿媳,你为何不惩戒她?反倒在青阳堂颠倒是非,逼得光儿自戕…
…这件事,我是不会原宥你的。我去宣方,是不想让光儿和临风再因为与你们的纠葛,受到半分连累或伤害。”
辛夫人作以袖拭泪状:“换了是上光,即使他犯了天大的过错,你能保证你就不会偏袒他?母亲的心,有时候正是自私的。”
“光儿行事,向来正直。他不会那样残虐。”仲任不为所动。
“残虐?”辛夫人的苦情表演比骤雨去得还快,立马收场,“嫂嫂,二十来年的时光,已经让你忘了过去做过的事么?”
仲任瞪着她。
辛夫人靠住车厢:“……人上之人,光芒万丈,多气派的名字!可是……这名字背后的曲曲折折,真真假假,反反复复,很值得琢磨。”
“我可以反悔,不去宣方。”仲任暗自捏紧拳头。
“那我也可以反悔,不再保守秘密。”辛夫人胜券在握。
这招很管用,仲任沉默了。
“……他要是服人,我绝不会在青阳堂做到那地步。”辛夫人观察着仲任的神色,“石头再漂亮,仍旧是石头,我没办法把它和真正的美
玉相提并论。”
仲任触到痛处,喉头一哽:“哪来的美玉,哪来的石头!他是我孩子,服人也是我孩子。你们一直不肯放过我,为什么?”
“有朝一日,上光会放过你吗?会放过服人吗?”辛夫人嗤之以鼻,“当他知道真相……”
“难道那些旧事不能永远埋没?难道所谓真相,必须得使他知晓?”仲任泪如雨下。
辛夫人十分镇定:“以前服人还小,上光也没有自己的子嗣;而今不一样了,服人大了,上光却有了自己的子嗣了。晋国的社稷,莫非将
托付给庶支孽子?我恐怕祖先英灵会哭哩。”
“你的要求我尽力做到!”仲任摆手,“你别讲下去了!”
辛夫人挑了挑眉毛,明智地住了口。
“宝音,宝音!”仲任打起车帘,向窗外呼唤。
宝音凑过来:“在呢,母夫人!”
“离宣方还有多远?”
“已经能看见城啦。”
“快点儿,再快点儿!”仲任捂着胸口,“吩咐前驱,尽速赶到宣方!我受不了了……”
宝音愣了一愣:“是……”
“我受得了。”丹姜镇定地浏览堂上众人,“我清楚你们要对我做什么。尽管使出手段吧,我受得了。”
临风一笑:“鲁公夫人用不着紧张。你的夫君未受我们邀请就来参加聚会,使这次聚会有了意外之乐;我们正要去请夫人偕乐,不想夫人
和鲁国君恩爱夫妻,如影随形,也到了此地……”
丹姜打断临风的话:“他是盲从了小人的游说才投进了你们的罗网。你们既有所预谋,何苦客套?我只一句话,要我妄承任何罪名都是枉
然,我不会低头的。”
“那你未免高看你夫君了。”临风驳斥,“宣方之会本是友人聚会,我们可没将你夫君同你视作友人。原想稍稍礼敬你的,罢了,似乎不
必给你设位置。”
临风话音一落,上光对正忙着抬几献酒的侍从们一挥袖,侍从们停止布置,引着公子极退下,将丹姜晾在堂中央。
临风绕着她走了一圈:“说起来,我有三样东西得向你讨要。”
丹姜抬起眼:“你要何物?”
“第一样,我的白玉环。”临风不慌不忙地说,“那是受阳纡大巫惠赠的昆仑玉,如若尚在,鲁公夫人不会不把它带来吧?”
“哼。”丹姜自怀中摸出玉环,“无非想要重提邹城之事……”
她猛力一掷,玉环被砸到地上,碎成一地莲瓣。
“你说的是它?”她挑衅地昂起下巴。
临风并不生气,反而粲然:“那第二样东西,……是仓衡鹿的心。”
丹姜怔住。
“顺,进来吧。”临风招呼。
顺捧着一只锦囊献进。
“你清楚这锦囊里装着什么?”临风小心地掂起锦囊,递予丹姜。
丹姜不接。
临风唇角微扬:“这是仓衡鹿留给你的。”
丹姜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接下。
“奇怪。”临风轻轻摇头,“你得知顺是为完成仓衡鹿心愿而给你带路的时候,便跟他来了;你听到那只锦囊是他留给你的,态度亦从抗
拒变成了接受……你最终是信任仓衡鹿的,那时候为何迫他走上绝路?”
丹姜面无表情:“你能站在这里,就是他背叛我的证明。”
“哦……你视他为你拥有的物品,不允许他有自己的主意,一旦他看上去违逆了你的意志,你就毁灭了他。是这样吗?”临风不经意似地
凑到她跟前。
丹姜骄傲地一言不发。
突然,她感到腹部一阵闷痛。
低头一看,她吓呆了。
一股殷红的液体从她腹部往外冒着,那是……血?!
“这就是我要的第三样东西……”临风拔出插进她身体里的匕首,任锋芒上的绯痕化作落英,滴得地上斑斑点点,“你的血。”
丹姜惶惑地喘息着倒下。
“你要杀我?!”她不敢置信。
临风蹲下去:“没完呢。”
言毕,照着她的右胸,第二刀刺了进去。
“夫人!”顺扑通跪下。
临风再度拔出匕首举起,丹姜本能地伸出手企图遮挡,然而临风仅仅是将匕首放在她耳畔。
连遭两创的丹姜,但觉痛彻肺腑,更兼魂飞魄散,居然忘了呻吟,只是捂住伤口,瑟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