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风俯视她,袖起双手:“听仔细了,你害了我侍女云泽的性命,又害我夫君青阳堂受辱自创,我那两刀,是代他们朝你讨回的。不过,
这把匕首是仓衡鹿当年预备助你事成后自尽用的,使他的刀,我杀不死你。”
顺闻声,涕泪滂沱。
“记住这痛楚!记住你害过的人的名字!”临风语气疾厉,“云泽!妫仓!终生记住这两个名字吧!云泽代我遭你凌虐而死,妫仓被你逼
得坠台而亡,他们受的是十倍于你眼下的痛楚!……别以为自己出身高贵,父母宠爱,就必须得到世上的一切,就能践踏无辜者的生命!”
“因为你尝不到我的酸苦你才这么说!”丹姜拼尽气力叫道,“你比我拥有得多得多!我不能服气!凭什么我的命运,要比你黯淡!”
临风望着她:“是啊,凭什么?凭什么对自己的命运不做任何事,只想对别人的命运插手破坏的你要拥有好运呢?你的不幸,是你害了的
人造成的?你凭什么向他们报复?他们凭什么得因你而死?凭什么?你回答我!”
丹姜语塞,掩面抽泣。
“我恨你!”临风说,“你夺去了云泽,伤害了上光,还险些令我失掉我的孩子、我的命。如果我不曾得到仓衡鹿和顺的救命之恩,并接
受他们的请求,我会无所顾忌地杀了你!……看看你手中的锦囊,告诉你,那是仓衡鹿烧成了灰的心脏!”
“啊!”丹姜火烫一般,反射地将锦囊丢出老远。
临风拾起:“多谢你还回了他的心!……不出他所料吧,顺?”
顺抹了抹眼泪:“是。这么着,他牵系在她那儿的心就真正回来了……”
“救了您,实际上是救了将来的公主。万望您在有机会雪耻时,不要向公主下杀手。我虽已死,魂魄有灵,依旧会伴随公主身边,也许将
造成她的烦恼。所以请将我的心焚成灰,届时交给公主,公主不弃,则我生生世世侍奉公主,效忠守护;公主厌弃,则我生生世世永离公主,
不复再聚。……这是仓衡鹿托顺转述给我的遗言。”临风握着锦囊,“……鲁公夫人,你的选择给了他自由,他从此不再有牵挂了,很好。”
丹姜怔住,半晌道:“不!……我不知道!还给我!还给我!”
“选择正是出自深心才见真意。”临风递交锦囊于顺,“晚了,太晚了。”
“来啦!”黑耳撞到堂前,“齐国君夫人携着母夫人到了城下!”
上光莞尔:“那可不好意思,这次她老人家没赶上。……顺,黑耳,请将鲁公夫人的伤处止血包扎,送去侧门,那儿鲁国君的车马正等着
出发呢。”
辛夫人目瞪口呆。
“不可能!”她从没遇到过这么不在计划内的情景,“我的女儿、女婿应该都在这里!”
“女婿倒是有一位。”苏显接茬道,“可您女儿不曾同来哦。”
辛夫人剜他一眼:“不是说你!是鲁国君和我长女!”
上光扶着仲任坐下:“姑母得了谁的消息,千里奔波来这儿找女儿女婿?还让我的母亲劳累困顿,恐怕不妥。”
辛夫人不知所措地看来看去,看到临风以媳妇之礼对仲任献醴,便如鹰隼抓住了兔子般,拍手喊着:“好啊!三年未到,……这是吕侯公
主吧!”
“她正是我夫人。虽然辈份小于您,亦是嫡室元妃,您请尊重些。”上光淡然道。
“我女儿在哪里?!”辛夫人不管不顾,“什么嫡室!要是不说出我女儿在哪里,我……”
仲任忍不住,摔下酒爵:“别朝我儿子大呼小叫!”
不说辛夫人,所有人都静下来。
景昭站起身:“齐国君夫人,我姨母身体并不太好,您若继续下去,我得干涉您了!”
辛夫人眼睁睁瞅着双拳难敌四手,扭头看苏显,意图求援,苏显努努嘴:“我身体也不太好,激动不得,就帮不了您啦。”
“三年之约,是在天子堂上订下的!你们违反了!”她自力更生,试图保留最后的胜算。
上光满不在乎:“是在天子堂上订下的,可和我订约的,是你女儿女婿。我这里不巧有份新的盟书,表达他们毁弃前约的意愿,而且,也
歃了血哪。”
他示意小易送上竹简。简上果然刻字如他所说,并且附加了永不因此兴兵的条目,落款处还有新鲜的血印……
辛夫人失色:“你对他们……”
“我替您占了一卦。”上光肃然道,“出此城南行,兴许能找到您的女儿女婿。姑母,您今后得多多息心,才能诸事大吉。”
辛夫人心下明白大半,怨毒地盯着他:“母为鬼,子为魔。大好的晋国宗庙,会教你毁了的!我等着看,等着看!”
甩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上光目送着她,若有所思。
“呵。”仲任轻呼一声,靠在服人肩上,不省人事。
谁?
是谁?
不见人,不见物,惟有弥漫不尽的烟雾,但她能感觉到,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离她越来越远……
她看不清那影子的模样,可她像是受到它的牵扯,它每远一些,她的心就增痛一分……她想叫,叫不出口;想追,迈不动步;她浑身上下
,如同被铜链死死绑住。
“别走!”终于,呐喊冲破了束缚,却把她从梦中惊醒。
“啊,孩子!”母亲辛夫人的脸首先映入她眼帘,“丹儿,你……你别动,你受伤了!”
丹姜木木地看着母亲。
辛夫人捧起爱女的手:“我去迟了,丹儿,我对不住你。我向你起誓,你的仇我一定会报的!”
丹姜移过目光,望向行进中的车辆那摇晃的车顶:“……他走了……”
“嗯?”辛夫人替她擦着额上的细汗,“丹儿,你不要多想。我一定给你报仇,你放心,丹儿。”
丹姜吃力地推开辛夫人。
辛夫人愧疚地道:“你在生我的气?”
“还要多久?”丹姜说。
“我会尽快设法的!”辛夫人以为她指的是报仇。
丹姜扭过头去:“我还要多久才会死?”
辛夫人不悦:“忌讳些,你不会死的,你受的伤并不致命。”
“不能死吗?真遗憾……我死了,就用不着再被您当成傀儡操纵了。”丹姜一字一句地锥进辛夫人心尖,“二十几年了,我该让您满足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