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选择他来为我除却烦恼?”
师雍沉吟须臾:“……当然。惟命。”
“孽畜,你还不说吗?”
公子养手持木杖,怒气冲冲地逼视着跪在阶下的公孙良宵。
良宵阖目,始终不发一言。
“兵符是不是你盗去了?……合府上下,只有你这孽畜知我将兵符藏于何处!你不招,要等我打死你吗?!”公子养挥起木杖。
“父亲要兵符干什么?”良宵抬起头,灼灼地盯着公子养。
公子养喝道:“问你兵符在哪里,没叫你来反问我!”
良宵哼了一声:“君侯不在都内,父亲动用兵符,意欲何为?!”
公子养一把提起儿子的衣领:“……别以为我耳目不灵,孩子。你的岳父对你做了怎样的承诺?让你把你的一颗心都卖了?我是晋国的司
马,孩子。这都内的一点点异动,都在我眼下明明白白地摆着。原先我以为,你同他们接触,是君侯对你的秘密授意,我从不干涉你,装作不
知情,像君侯信任你那样信任着你。没有想到,你竟然偷偷拿走了兵符,你将兵符献给你岳父了是不是……”
“难道不对么?”良宵昂着下巴,“孩儿做的难道不对么,父亲?”
“你身为姬氏后裔,却跟着任氏打转;你身为君侯同宗,却合着外姓谋逆;你是君侯的堂弟,却背叛你的堂兄!你有任何一处地方,能让
我说你做对了?!”公子养手起杖落,重重打在良宵背上,“你的父亲我,是君侯的傅父啊!这世上的任何人都可以对君侯不忠,唯独我和你
不能!因为,我们是君侯的亲人!我一向这么教育你,你还是没有记住!”
良宵脊骨一线顿时横陈一条赤痕,痛得他眼冒金星,却咬紧牙关:“……父亲打孩儿何用?君侯的身世,父亲您是清楚的吧?!”
公子养的第二杖停在半空中:“……”
良宵拍拍心口:“孩儿全都知道!正是由于知道,才做出今日的选择!孩儿窃去了兵符,不假!但孩儿不后悔!”
“你听谁讲的!”公子养丢掉杖子,揪住良宵一阵摇晃,“孽畜,你是听司徒告诉你的?!你这愚蠢的东西,上当受骗的傻瓜!我不管司
徒对你胡说了如何的故事,你给我听好:君侯是先君的骨肉,是姬氏的血脉,谁也不能反对他,不能伤害他!”
良宵挣脱父亲的控制:“伤害君侯?父亲,您不也这么做了?您想让君侯册立的,是公子桴。当您和姬氏宗老们商议的时候,我也听到了
。你们决定除了公子桴之外,不承认任何其他的储君,包括……君侯宝爱的长子公子极!莫非这不是反对,不是伤害?”
公子养呆了一呆:“你根本不懂!我是为了君侯的将来!”
“真好笑,司徒说,是为了服人公子的将来;您说,是为了君侯的将来。”良宵放声哈哈大笑,“孩儿确实不懂了,究竟是你们的将来,
还是他们的将来?服人公子和君侯希望的将来是哪般模样,你们能看见?你们明明心里有数,君侯爱护服人公子,也深爱自己的儿子,你们却
非要他留一方去一方!你们为他们争取的所谓将来,就是他们不幸的开始。”
铿然一声,公子养胸中似有一根长久不弹的琴弦受到了触动。
“不……”公子养感到一阵乏力,“不是这样。公子极并非君夫人在宫中所生,那些怀疑他并无君侯血统的流言在都内和整个晋国都传遍
了。所以,只能放弃他,只能选公子桴!”
良宵道:“且不提五官容貌,公子极和君侯连眸色都一般无二,您不会看不到吧?”
公子养苦笑:“我看得到,我看得真真切切。但不是天下每个人都看得到!一个人能看到,一百个人却因为看不到而听信谣传,这时候我
能怎么办……”
“于是,您曾经想要让公子极染病身死……”良宵悠悠吐露。
公子养双眼倏然圆睁。
良宵将目光转向他处:“此事君侯和君夫人早已在调查黑祠风波时知晓,而且,是司徒对君侯亲自告的密。当时,司徒担忧君侯在曲沃举
办大蒐礼选任广大夫为将是要对他儿子不利,因此主动对君侯坦承了黑祠风波是他怂恿宝音一手酿成,但公子极的病倒,却是有人出于想要消
除传言的目的,下手加害……这种境况,君侯不难猜到他指的是谁。司徒指的就是您,对不对?”
公子养张开嘴,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
“那时候公子净说,公子极是和自己一齐被样貌奇怪的陌生人带去黑祠附近,接着公子极被强行穿上陌生人拿来的衣帽,回去以后就倒下
了,奇怪的是,公子净说是同去,本人倒安然无恙;而当公子极康复后,说被带走的其实只有自己一人,公子净受到了恐吓,只能吓得站在原
地等他。君侯要追查此事,母夫人却出面拦阻,把事情全推到黑祠阴灵作祟上……父亲,是您干的吧?你向母夫人求援了吧?只有您,才能动
得了母夫人来为您掩过……”良宵一言一语,都仿佛重锤敲在公子养心上。
“你……”公子养难以置信地后退了几步。
“我是君侯心腹。”良宵镇定地说,“这些对我而言,不算隐秘。”
公子养捂住脸,沉默良久:“……孩子,你说句实话,到了现在,你到底忠于君侯,还是不忠于君侯?”
“孩儿无法回答。”良宵站起身,理好衣裳。
公子养点点头:“很好,你洞悉了你的父亲,你的父亲却摸不透你。”
良宵击掌三声,有武士从两厢出来,围住了庭院。
“父亲,今日将有一件大事发生。”良宵看着公子养,他头一回留意到,原来他的视线已经到了能够辨清父亲头顶白发的高度了,“……
请您留在家中哪里也不要去。”
“……君侯……”公子养拉住儿子的手,一刹那间哽咽不成声,“……必须忠于君侯……”
良宵一动不动:“……孩儿心意早定……”
他大着胆子拍了拍父亲的肩膀。这时候他才悲哀地发现,原来能俯视父亲的头顶不是因为自己长高,而是因为父亲的腰身开始佝偻了……
父亲老了……
“杀了他!”
大夫广背对着外祖南翁,从齿缝里送出一句冰冷的话。
“谁?”南翁装糊涂。
大夫广转过身,嗔怪道:“外祖,您还想不出我说的是谁?当然是他!囚禁在您这里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