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陈豫留下的马车在夜色中穿行了很久,终于来到一个偏僻破旧的巷子口。破败的房子,脏乱逼仄的小道,角落里还零零散散蹲着一些衣衫褴褛落魄潦倒的人,整个一贫民窟。寒风刺骨,在小巷里呼啸而过,让君若水不禁跺了跺脚,双手互搓着取暖。
“你把孩子一个人留在这儿?”君若水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破木房子,不敢置信的问。
“我……我没有办法。”筱竹垂下眼睑,泪水溢出了眼眶,映着寒冷的月光,闪着微微的光亮,“她把我卖进了万花楼,可是万花楼不要这么小的孩子。她们,她们要扔了沉儿……”
君若水想起以前那个世界的古代,重男轻女,视女儿为赔钱货,若是家里遭灾遇难,或是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通常都是卖女度难关。在这里,恰恰相反,卖的都是男子。而他的沉儿,还不到三岁,不仅不能伺候人,还要人费心照顾,自然不会有人买。万花楼当然也不会留这样一个小麻烦。
“呜呜,”乌漆抹黑的破房子里传来了小孩子惊恐的哭声,“爹,爹,我怕,呜呜……”
“沉儿,”筱竹忙跌跌撞撞的推门冲了进去,在黑暗中四处搜寻者孩子的身影,“沉儿,爹回来了……”
“爹……”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角落里摇摇摆摆的跑了出来,筱竹忙蹲下身子,接住了撞进他怀里的孩子,紧紧搂住,放柔了嗓音低喃,“别怕,别怕,爹回来了。”若不是因为小墨沉,他早已没有勇气继续活下去。抱着墨沉小小的柔软的身子,想着坎坷的际遇,他忍不住悲从中来低泣出声。
看着哭成一团的父子俩,君若水心中微微叹息着,静静立于一旁。不想去打扰这对父子,也没有立场去劝慰什么。每个世界,都会有很多的悲伤和无奈。而个人在这个世界里,渺小如微尘,只能被命运的手翻云覆雨。
有时候,只是想要那些似乎唾手可得的平凡的幸福,都是那么遥远。
“爹,我饿。”小人儿抽泣着,可怜兮兮的说。
“哦,爹给你去买吃的。”筱竹连忙站起身,用衣袖擦了擦脸,抱着墨沉就要往外走,然后,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顿住了脚步。
“爹,我们快去啊,我想吃牛肉面,大碗的。”小墨沉着急的在筱竹怀里扭动着身子,要往门外探去。
君若水看着筱竹,明白了他的窘迫和愧疚自责,微笑着说:“我请你们去吃吧。”
墨沉往筱竹怀里缩了缩,小声的问:“爹,这个人是谁呀?”
“我是你爹爹的朋友,你得叫我君姨。”君若水温和的对他说。
“君姨。”墨沉躲在父亲怀里,怯怯的喊了声,“君姨,你会带我去吃牛肉面吗?”
君若水温煦的笑着点头:“请你,和你爹爹。除了牛肉面,还可以吃别的哦。墨沉还想吃什么?”
“真的吗?”小小的脸上满是惊喜,小心翼翼的问,“我还想吃烤鸭,可以吗?”
君若水有些心酸的点点头。这么小的孩子,本该是天真烂漫被珍爱被宠溺的时候,却这样小心翼翼的卑微的要求,君若水心里不由泛起了爱怜和心疼。
“走吧。”她笑着,轻轻的对筱竹说。
随着君若水上了马车,一路上,墨沉兴奋的掀开窗帘子看向夜晚的京都城,冷风透过车窗吹进来,让衣着单薄的筱竹不禁打了个寒战。君若水看了看同样穿着一件薄外衫的墨沉,小小的脸上满是好奇和满足,黑亮的眼睛眨啊眨,好像盈满了璀璨的星光。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和他爹爹如出一辙。君若水轻轻笑了笑,伸手把墨沉拉进怀里,捂着他冰凉的小手,暖暖道:“小沉儿,外面冷,下次穿多一点,让你看个够。”
墨沉抬眼惊喜的看着她:“真的吗?君姨,你还带我坐马车吗?”
“那当然,小沉儿这么可爱。”君若水宠溺的拍了拍他瘦骨嶙峋的后背。这个可爱的孩子,小小年纪,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呢。
“可是,”墨沉随即苦恼道,“我没有更多的衣服了啊。”
君若水有些心疼的搂紧了他,安慰道:“没有关系,君姨会给小沉儿做很多漂亮的新衣裳。”
“那君姨也可以给爹爹做很多吗?爹爹的衣服都又破又旧,缝了很多补丁呢。”墨沉认真的说。
“沉儿——”筱竹微微有些窘迫的轻喝了一声。
君若水转头看了看他,温煦的笑着,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马车来到君府门前停下。君若水率先跳下马车,回身抱下墨沉,再伸手扶筱竹下了马车。在女尊世界,要有身为女子的自觉,曾经的所谓“绅士风度”,自然而然的表现了出来。也或许,是被苏子佩训练出来的吧。
“这是?”筱竹抬头看着君府的朱红大门,疑惑的问。
“这里是我家。你和墨沉暂住于此吧,你一个男儿家带着孩子在外面不安全。你放心,我会在府里说你是我的亲戚。”君若水诚挚的说。此刻已经不止是为了苏子佩,而是真的想帮帮这对可怜的父子,在她有这个能力的时候。
筱竹看向她的眼神里不再是戒备,而是信任和感激。君若水笑了笑,弯腰抱起了小墨沉,上前敲了敲门。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管家恭敬的迎她进门。
嘱管家吩咐厨房准备牛肉面和烤鸭,抱着轻得像片羽毛的小墨沉,君若水笑道:“小沉儿,我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抱起来又香又暖。”
“白白胖胖的,那不是馒头么?君姨,我不要做馒头。”墨沉皱眉,使劲摇头,颇为苦恼的说。
君若水扑哧一声笑了,说:“谁说小沉儿会像馒头啊,分明是糯米团儿。”
墨沉鼓起腮帮子,撅起小嘴,委屈道:“我也不要做糯米团儿,多难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