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霖凝视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们现在所做的,用三个字来说,是‘清君侧’,要是想减省成两个字,那便是‘勤王’!”
应崇优回视著他,脑中快速闪过千万种念头,最终化成一声叹息,从双唇间缓缓吐出。“我想……我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急著把我叫回来了……”
“这是当然,大伯父从来都对你寄予厚望,你又是浮山门下的高徒,我们现在就缺像你这样的人才呢。”
应崇优垂下眼帘,用树枝拨著面前已快熄灭的火堆,道:“父亲胸怀天下,我素来是敬佩的,如今朝政昏庸,百姓困苦思变,这个情势我也明白,但仅仅只是改换一个主政者,天下就真的能变吗?想当年,孟释青以国师之身受领先帝顾命遗旨,代幼主执掌朝政,那时他何尝不是满腔要立万世大功业的豪情?可一旦手握最高权柄,人也渐渐变了……如今的孟释青,横征暴敛,压制群臣,一心只想巩固自己的权势,心中再也没了百姓,哪还有一丝丝当初意气风发的国师风范?先帝精挑细选顾命大臣时,没有料到今日,父亲同领遗旨协助孟释青辅政时,也没有料到今日,你们现在拼著性命去扶持一个新君,又如何能把握住他的将来,不是第二个孟释青呢?”
应霖被他问的一怔,双手交叉在胸前想了半日,方叹一口气,慢慢道:“你说得当然不错,我学问远不如你,也没什么话好驳的。可是人活在世上,谁都不可能知道未来的命运是怎样的,我们总不能因为看不到将来,就放弃掉现在所有的努力,什么都不做吧?”
应崇优抱著惜惜沉思了半晌,方低声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我的性格一向疏懒,总没有你那么积极,为这个,师父也常责备我呢。”
应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是太聪明了,所以心思重,总爱想东想西的。不说这些了,大伯父还等著呢,快跟我进城吧。”
“都宵禁了,怎么进城?”
应霖仰头大笑:“你以为堂哥我九城巡卫司副统领的差使是白当的?区区一个宵禁,怎么管得住我?”
应崇优惊疑地抬起头来,问道:“你怎么会进得了九城巡卫司?难道孟释青他……不忌惮父亲吗?”
应霖斜著眼睛瞟瞟他,突然一拳打在他肩头,骂道:“你这个不孝的家伙,你居然还知道大伯父的处境不妙啊?咱们应家五代公卿,大伯父又历任两朝太傅,孟释青怎么可能不忌惮他?这十年来,大伯父周旋于朝局之中,制衡各方力量,用尽了水磨手段,前一阵子还背负骂名,出面率百官上书,请孟释青在皇帝五月成年后继续主持朝政,才算取得一点儿孟老头的信任。其间的劳心劳力,你这个当儿子的,好歹也要体贴分担一点儿,别光顾著自己独善其身!就算你有天大的道理,身为应家子弟,哪有不效忠朝廷的?”
应崇优揉揉肩头,笑了笑也没还手。两人踏灭地上的火星,趁夜色顺著城墙根儿,从定安门绕到威平门,应霖先示意堂弟停在原地,自己走到紧闭的铁门前,三长三短地敲了六下,半晌后,只听吱呀一声,城门斜开两尺见宽的一条缝儿来,应霖回头招招手,两人一先一后侧身进去,城门立即又重新关严。
连通城门的主道是一条宽阔笔直的青石路,暗黑之中看不清有多长,应霖从守夜开门的人手中接过一盏写著“巡卫”二字的照明灯笼,把应崇优的马先放在守夜人处,引领堂弟顺著街沿快步前行,虽然途中遇到几队巡夜官兵,但仿佛都是相熟的人,照面打了招呼后也没有任何盘查。
“看来你这九城巡卫司,倒真没白当。”应崇优觉得这样无言前行,气氛有些低沉,便先开口道,“堂嫂呢,接来京城了吗?”
应霖笑了笑,道:“她跟孩子都在沥州乡下,几个老家人照管著。”
“不管怎么说,夫妻俩还该在一处才是。”应崇优郁郁地道,“实在不行,你也要找时间去看看她。”
“你别光说我了,跟你说啊,大伯父最近见了吴尚书家的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