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兵那天,萧雨请假来到车站,并没有哭。
萧辰知道,那是她想要让自己知道,她已经长大,并且变得坚强。登上前往芙蓉城的高铁,萧辰并没有像其他新兵一般隔着窗目送家人一直到出离视线。
新兵期间的程序早在接到入伍通知的时候萧辰就详细讲给萧雨听过,三个月的新训结束之后才有机会联系,而这段时间,萧雨正好专心复习考试。
“考研成功,就是给我最好的下连队的礼物。”
这是临走前萧辰唯一能做的,他终于开始害怕,怕自己走了小姑娘变得特别迷茫,不知道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并不是一定要考研成功,只是,找一个能够让萧雨振作起来,尽快适应一个人生活的理由。
抛开离别的思绪,萧辰从只装了寥寥几件物品的背包里掏出那份最贵重的礼物——学院的老院士托人送来的一沓论文,包括光伏发电,包括微电网,包括光能发电材料。这些都是最新的科研成果,即便从论文库都无法查询到。
与资料一并捎来的还有一段话——如果在部队有条件,不妨在这几个方向深入研究。
那种学者的骄傲和期望,让萧辰面对军营生涯的憧憬中,平白多了几分压力和责任。
翻开论文,在车厢内有些伤感和不舍的情绪包围中,萧辰沉浸在一页一页翻阅的世界里。
专门负责这节车厢的士官此前一直在不断安抚新兵们的情绪。
不比萧辰这种年龄已经触及征兵年龄底线的老家伙,车厢里大部分人都只有十八岁。无论什么原因来当兵,这都是他们第一次长时间远离家乡和父母。
人到陌生的环境,总是抱有巨大的恐惧和对故土家乡无比的怀念。
而且这种情绪具备共性,很容易从个体传染到整体。
上车之后几个新兵一直在哭,然后带动了整节车厢大部分人哭。以至于,一直翻阅论文的萧辰成了一个异类,那哗啦啦的纸张翻动的声音和哭声是那么不合群。
“那个兵,什么情况?”
士官此前没有见过萧辰,但并不妨碍他用非常不解但很是严肃的声音来质问。
“报告班长,我在看东西。”
士官的年龄压根没有萧辰大,但军队并不是一个按照年龄来区分上下级的地方。一期士官比上等兵大,上等兵比列兵大,列兵,从心理上讲,比新兵大——还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的新兵,跟老百姓没有区别,除了拥有军籍。
面对一个级别上比自己大好几层的士官,萧辰心里只有部队的规矩,没有学生的傲气,在运行平稳如履平地的高铁上,起身抬手敬礼,同时向士官回答道。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一片哭泣中宛如黄钟大吕,居然比士官苦口婆心的劝说还有用,刹那间就将哭泣的声音粉碎了大片。
当然,萧辰也成功吸引了车厢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哭两声?”
士官有些诧异,不过在这一片哭声中能够找到这样一个爷们的声音,就像女儿国里好不容易找着了一个壮汉,稍微有点大男子主义的他心里松了口气,带着开玩笑的口气问道。
“哭不出来怎么办?干嚎容易吓着人。”
“那还是算了。”
两段颇为简单的对话,倒是惹得周围听清楚的新兵们破涕为笑。而士官也正好走到萧辰面前,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向萧辰手里那叠洁白的纸张:“看什么东西呢?”
“光伏发电,听说像咱们这种野战部队已经有初步应用了,先在班长面前表现一下,将来万一能上达天听转个技术兵,伙食还能涨两块。”
“看来是老油条啊,行了啊,别在我这里表现,小心挨收拾。”
不得不说这位士官的尺度把握很是到位,既表现出他平素亲和的一面,还向其他战士传达了一种说翻脸就翻脸的性格信息。萧辰心里暗笑,自己这是被当成了骇猴的那只鸡。
不过辛苦我一个,快乐千万家,能够让车厢里不再那么闹腾,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萧辰笑着坐下,也不管士官如何离去,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论文上。
士官此时却匆匆来到车厢连接处,冲另一节车厢的士官招招手,两人很快凑在一起,开始小声嘀咕起各自遇到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