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明慧郡主!”长福与从平异口同声的感叹了起来。
长福看看满桌子的菜,嘟哝道:“怎的又是这个明慧郡主,少爷,算上您来京城,一共才在外头两回,两回都撞上明慧郡主惹事儿,您说您是不是和她有孽缘?”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赵安与从平都是隐约被石定生叮嘱过的人,大略知道些寿章长公主想要将明慧郡主下嫁给李廷恩之事。听到长福这么说,不仅是两人,就是李廷恩都噎了一下。
从平在心里偷笑了两声,上前道:“少爷,要不咱们先回去。”好笑倒是好笑,可以明慧郡主的脾气,若是没有听过寿章长公主有意许婚的事情还好,若是听过又知道石大人给推拒了,再一看到自己和赵安,只怕就能将少爷的身份猜个大概。那时候明慧郡主发作起来,才是难以收场。毕竟少爷这会儿空挂了个石大人关门弟子的身份,连进士都不曾考上。
长福不明所以,愤愤道:“明慧郡主来就来了,管她在外面带着女兵冲谁使鞭子,少爷坐在这里吃自个儿的,她还能冲进来打人不成?”在京城跟着从平混了十来天,达官贵人见过无数,长福对一个郡主,也不像之前那般害怕了。
“你懂个屁。”赵安没忍住,瞪了长福一眼。
长福不怕从平,对赵安却打心眼里畏惧,登时不敢再开口。
李廷恩慢条斯理放下手中的牙筷,淡淡道:“叫个人进来。”
他没开口要走,就算从平与赵安满心着急,两人也不敢再多加劝说。从平无奈的开门叫了一个端着菜从门口经过的跑堂,跑堂才十二三岁,生的敦敦实实却很机灵,一进门听到李廷恩是想打听明慧郡主的事情,眼珠一转就噼里啪啦说了起来。
“瑞安大长公主,平国公府世子爷从军中回来了,约了姚太师的嫡孙在咱们鸣鹤楼小聚,这不明慧郡主听到消息,就追了过来。明慧郡主要让手下的女兵和岑世子在军中的护卫比比身手,岑世子不肯,明慧郡主发脾气堵了门,下头正闹着呢。”跑堂说完嘿嘿笑,脸上一点也没有害怕的神色,像是见惯了一样,还劝道:“公子,您是外地人罢。您放心,明慧郡主折腾不了多久,也不会伤着旁人。您尽管放心用菜,要不了半个时辰,京兆府尹朱大人一来,明慧郡主一准儿就走了。”
“平国公府世子,姚太师嫡孙?”从平一听就喃喃道:“再加上咱们少爷,这乐子可大了。”他抓着跑堂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姚太师哪个嫡孙,是嫡长孙还是次孙?”
跑堂嘿嘿笑,“您才来京城,消息倒是通的很。”他小声道:“您说是长孙还是次孙,要不是长孙,姚公子还能让明慧郡主一起堵着,这不明慧郡主还在底下骂姚公子是个连把刀都扛不动的呢。”
从平这时候可没心思去跟跑堂说笑了,他松开人蹿到李廷恩面前,急道:“少爷,咱们走罢,前门不走走后门,这会儿明慧郡主正在气头上,要让她看见咱们,那可惨了。石大人吩咐了,叫您在会试前一定不能出差错。”
李廷恩慢条斯理给自己斟了杯桂花酒,细细一品,口齿中满是淡淡的清香。他扫了一眼恨不能跺脚的从平,悠然道:“从平,你说一桩国戚勋贵联姻,为何最后会闹得人尽皆知?”
为何?
勋贵宗室国戚望族联姻,都是叫信得过的人暗地里透透消息。不管成与不成,双方脸面都会过得去,别的人家会看眼色,也不会将事情拿出来说嘴。依照寿章长公主与瑞安大长公主还有姚太师的身份,亲事的确不会弄得连个跑堂的都能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这其中不是有人故意在中间做手脚就是被说亲的一方有意撕破脸。
从平顺着李廷恩的话想了一圈,回过神来看着依旧在喝酒的李廷恩忍不住埋怨道:“少爷,您管他是为了什么,这时候可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李廷恩没有理会他,而是把在一旁不明所以的跑堂叫了过来赏了二两银子。
鸣鹤楼虽是大燕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可他一个小小跑堂,二两银子的打赏也是不常见的。收了银子,跑堂笑呵呵的出了门,也不管一肚子在听了从平说的话后所产生的疑问了。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趁从平与李廷恩说话时候跑出去看热闹的长福从外面跑了进来,乐道:“少爷,岑世子不肯和明慧郡主比试,明慧郡主一怒之下叫女兵将姚大公子捆了起来装到了一个木箱子里面让马拖着在外头道上来回走呢。”长福说着哈哈大笑,“岑世子带着手下的亲兵来回追了好几圈,硬是连根姚大公子的头发都摸不到,两边茶馆酒楼的人都伸了脖子出来看热闹,就是咱们这儿临河不临街面,要不少爷您坐这儿就能瞧见。”
长福边说还惋惜的砸了咂嘴。看的从平恨不能一巴掌给他打上去。
“这才多久,明慧郡主又玩出了新花样。”从平听了长福说的话,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看着李廷恩稳如磐石的样子更担心了,“少爷,咱们快走罢。”
就连赵安都有些撑不住了。
姚太师位高权重,夫人也是一位县主,算是明慧郡主的长辈,明慧郡主尚且对姚大公子全无顾忌。岑世子身为瑞安大长公主之孙,世袭罔替的平国公府世子,赫赫军功在身,面对明慧郡主却投鼠忌器的救不了一个挚友。
赵安一想到李廷恩的身份不由悚然,上前低声道:“少爷,鸣鹤楼后院有一小道,穿夏意坊回朱雀坊也不远,您……”
没想到连赵安也着急了,李廷恩觉得好笑之余又有些感慨。一个长公主之女就让众人束手无策,长公主又如何,坐在顶端的太后又如何?原本想要楼下看看明慧郡主行事的他忽然意兴阑珊,放下牙筷,起身道:“走罢。”
从平与赵安大喜,急忙要去叫人进来结账走人,唯有长福脸上还带着点不甘愿,觉得浪费了一桌子好菜又不能看戏,有点磨磨蹭蹭的。赵安拎着他脖子上的肉给了两下,长福就老实了。
厢房的门忽被人推开。
几人抬头一看,就看见三个威风凛凛,身着红色软甲,腰佩战刀的女兵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为首的女兵眼神锐利的在屋中扫视了一圈,掠过赵安身上时眼底流露出一抹诧异,却并未说话,径自落在了李廷恩身上。
她以军中的礼节抱了抱拳,沉声道:“李公子,郡主听说您在这儿请您下去一见。”
自从看到女兵的一刻,从平与赵安就觉得事情不好,等听人亲口说出来,赵安与从平彼此对视了一眼,都在心里猜测到底是哪里漏了消息,却听李廷恩一句话揭开谜底。
“鸣鹤楼如今果然已是王家的鸣鹤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