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李廷恩的问话,何二老爷赶紧道:“有十万两是给了当年经手此事的族中子弟家里头以做安抚。”他没有继续往下说,李廷恩也明白。这些人在十七年前便病的病,意外的意外,陆陆续续丢了性命。
“这些年,常有人拿着盖了太后娘娘小印的手谕来,断断续续拿走了四十万两银子。七个月前,有人拿着手谕,深更半夜拿走了五十万两。”何二老爷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廷恩看上去有些微醺的神色倏然一变,他坐直身子目光如剑般射向何二老爷,沉声道:“你可知道那人的来历?”
何二老爷被李廷恩的目光骇了一跳,不敢废话的摇头道:“不认识。小人趁长兄酒醉时试探过他,他也不清楚,只知道来人拿的就是太后娘娘的手谕,有手谕,就给银子。”
李廷恩眉眼一挑,倚在靠背上,徐徐道:“二老爷如此精明之人,这些年想必不会没有查探过对方的来历。”
“小人查过,可的确是查不到。”何二老爷痛快的道:“小人手上都是些吃喝玩乐的下人,选美人占着威风欺行霸市厉害的很,要正经办事就不成了。不过小人记下了那人的口音,学了几句,小人手下一个管事认出来,这口音该是山南道那边的。只是小人也不知学的像不像,大抵又七八分把握。”
“山南道……”李廷恩右手轻轻在下巴一抹,脑海中闪过一道火花,“是永王!”
看着突然站起的李廷恩脸上一片阴沉,仓促中甚至推翻了面前的酒桌,何二老爷心中就是一颤。
李廷恩此时早已没有心思理会何二老爷,他急急起身出了船舱,出去之前,何二老爷只能听到李廷恩丢下一句送何二老爷这话的余音。
“少爷,出什么事了?”本来守在门口的虎卫几人看到李廷恩面色大变出来,以为何二老爷是硬骨头,就道:“少爷,可是那人不老实,要不小的……”
李廷恩没有理会他们,径自到了书桌前取出笔墨纸砚,匆匆写了封手书,交给赵安,“速速差人送回去给老师。”
赵安跟在李廷恩身边许久,还从未见到李廷恩这样的神色,当下不敢耽搁,赶紧出去吩咐心腹人手,要他昼夜不停的坐快船赶路回京送信。
李廷恩片刻没有停歇,又写了一封信,问虎卫,“河南道家中人手如何?”
虎卫想了想道:“少爷放心,小人早就安排了好手护着家里的老太爷和老爷太太他们……”
李廷恩点了点头,取出随身的印信在信上轻轻一压,递给虎卫道:“叫人送信回去河南道向家,把这封信交给我师兄向尚,让他将我在河南道的两位姐夫一道叫上,在这三月之内,住到家中。”他顿了顿,又道:“把大姑父一道叫上。告诉他们,等闲不得离家。”
虎卫虽说一头雾水,照旧还是拱了拱手,转身出去办事。
连着送出去两封信,李廷恩一头坐在椅上,感受着被汗湿的衣襟,唇边只余苦笑。
他满心以为打草惊蛇能探知一些动静,知不知道将蛇打得狠了,连自己幼蛇都不得不被逼着一口吞下的王太后会不会怒气冲天,果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做出让自己始料不及的事情来。
若真是如此,寿章长公主这一步棋,果真就是下错了。如了杜如归的意,却束缚住了自己的手脚。
赵安去安排人手过后,回来看着李廷恩良久,终究还是没忍住,小声问,“少爷,您是不是觉着京里要出大变故。”
“只怕是这天下。”
李廷恩的回答让赵安悚然一惊,他上前一步,急切道:“那石大人……”
他脸上的急色如此显而易见,让李廷恩长久以来对赵安与石定生关系的困惑又浮上心头。然而此时依旧不是探究此事的好时机。李廷恩把这点疑惑压下,解释道:“放心罢,老师贵为三朝元老,若太后尚有神智,便不会对老师动手。”
赵安松了一口气,“少爷让人回去河南道送信,是担心河南道那头……”他就宽慰了李廷恩,“少爷放心,老爷太太身边都是好手,永溪石氏已有千载,石大人对太后早有防范之心。太后的人手想要悄悄摸到河南道,不是易事,更别提对老爷太太他们动手。”
“我不是担心爹娘……”李廷恩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我是担心祖父他们……”
“老太爷他们……”赵安没有往下说,跟在李廷恩身边久了。对李家的情形他也很清楚,要说李廷恩对李家其余的亲人没情意,赵安不会信。可要说真看得多重,赵安却不以为然了。当然李火旺赵安还是能看出来李廷恩的真心孝顺,至于范氏,赵安想想都觉得好笑。
可还没等到脸上的笑容下去,赵安就冻住了,他忽然明白过来李廷恩为何会担心李家出事,与是否亲近之人出事无关,而与李家之人出事有关。
☆、第107章 过渡
自流匪之乱后,河南道许多官家富户争先恐后的把家中的宅院田亩抛出来换成银子移居它地,李家便趁势就此添置了好几个别院庄子。
产业增多,自然也要话更多的心思来料理,防止下人们欺上瞒下。曾氏每日有大半的时间就花在这些东西上面,她并不懂如何经营,不过她总会认真的询问管事,叫底下人不敢有一丝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