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备的怒斥之下,袁稷用两手按在地,勉强支住身,睁开了眼。
刘备跽坐,身子往前倾,按住剑柄,直视他,说道:“君自至县,贪污狼藉,所得不义财至数千万,死罪。州郡欲令我查办其案,念君儒生,又恐负举者,不忍揭露示众,故密以手书相晓,欲君自图进退,这也能保全袁氏家声。孔子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今若还印绶去,或可展眉于后;不去,君所贪之钱适足以葬君也。”他坐回身子,最后说道,“言尽于此,请足下熟思之。”
袁稷颤声说道:“若...若还印绶去?”
“州府念足下儒生衣冠,举主又是名公,不忍对足下加以刑戮。你若肯自去,可饶你一死。”
袁稷自以为没有生路了,骤闻只要肯辞官,还可免一死,如同还魂了也似,力气陡生,又生怕这个机会稍纵即逝,急挺起腰,一叠声地叫道:“在下愿还印绶,愿还印绶!”
郑稻拿起放在案几上的纸和笔,给他送过去,说道:“既然愿还印绶,可自书己罪,自辞己官,奏记州郡。”奏记者,下级给上级的上奏公文是也。
袁稷身前没有案几,他抓起纸笔,顾不上换地方,撅起屁股,趴在地上就写了起来。待写完,郑稻呈给刘备。
刘备略看了看,吩咐郑稻收好,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足下之乡豫州名郡,有很多的名士、贤士,如陈蕃陈仲举、许劭许子将、黄宪黄叔度、周乘周子居,皆天下之杰出士也。足下今虽小挫,可是如果在归家后,能够痛改前非,磨砺名节,激厉奋发,则再展眉之日不远。孟子曰:‘天将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即此谓也。良药苦口,良言逆耳,足下请自思之。”
“是,是。在下一定痛改前非,一定磨砺名节。”袁稷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首级,提醒自己不要去看,摘下冠带,取下印绶,恭恭敬敬地放到刘备的座前,说道,“印绶谨还功曹,在下这就归家。”
高粱开口问道:“你准备怎么回去?”
袁稷答道:“在下有辎车数辆,准备乘车归家。”
“你在本县残民多年,州郡怜你是四世三公族第,保全袁氏家声而不治你的罪,你还打算把你贪污得来的财货都带回家去么?”
袁稷的汗又下来了:“不,不,在下不敢。”
“那你准备怎么回去?”
“在下、在下……”亏得被高粱逼得狠了,他冒出来急智,“在下学袁本初,单车归家!”
郑稻年轻,差点笑出声来,忙捂住嘴,心道:“这人是不是被刘君吓傻了?一个侥幸免罪之人,还学袁本初?他以为他也是嫡系公家子么?”
刘备、高粱也觉得可笑,但两人有城府,没有表现出来。高粱笑道:“很好,那你就单车归家罢。”与刘备耳语了两句。刘备即招呼牵招分出几个人,押送袁稷去后院驾车,再礼送他出县。
袁稷、魏腾半天算计,半天忙活,自以为思得了良策,足以对付刘备,却没料到在刘和、田丰之谋下,袁稷连半个时辰都没有撑住,就屁滚尿流地服罪自辞了。
原来在刘备来之前,刘和找刘备面授机宜,此去犷平袁稷不足为患,铲除不法豪强稳固民心才是大事,还有一点就是袁稷是汝南袁氏偏房,袁氏如今稳固朝中,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刘和得罪不起,对袁稷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