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愿新年,胜旧年
愿新年,胜旧年。
伴随着百姓对未来的期许,文国的新春就此落下帷幕,隆重的喜庆韵味终是在平淡的日子里蛰伏下来。
却又随着上元节的临近,再次爆发开来。
犹如一张画卷,钦都的所有面貌展露无遗。
水畔桥边,妇人们欢声笑语盥洗衣裳;繁华大街,店铺老板引来送往。
无论去哪儿耳畔萦绕都是人们真挚的祝福。
上元安康。
而最忙碌的莫过于那些灯笼铺子了,上元将至,按习俗会举行花灯游会。
届时的钦都将被一片灯海所笼盖,温暖的烛光遍布每一个角落。
照惯例会举办节庆活动,做些庞大绚丽的花灯车,车上设有一方舞台,各种乐器衬着各色梨园艺人、舞者,他们一同比拼表演,胜者自有光明的前途和那风极一时的名气。
多数百姓也会出门观赏,拖家带口或是三两成行。
上元前后三日都不禁夜,若是能亲身到场,便能体会到那场面之宏大壮观。
皇帝这时也是默认此类活动的举行,有时也会与民同乐,在某些方面上元节会比岁除看得更重要。
宫里这日也会举办盛大的宫廷灯会,各处宫殿都会装点上喜庆的灯笼。
而教坊里的乐工乐伎能歌善舞,俗与雅相对,更有身怀绝技的乐伶,令人目不暇接。
只不过今年却是例外。
菲儿也是无奈的很,本来是解闷的好时机,却是因为京禾的的命令,宫廷灯会就此取消。
皇宫刺杀一案始终未能水落石出,禁军搜索整座太行宫,除了那几具尸体外无一所获。
而奉命严查钦都的府兵更是不用说,没有丝毫进展。
属实超出京禾的意料之外了,索性就下了道命令;治国之道,富民为始:富民之要,在於节俭。
意思便是这些个费钱费事的灯会就不必举办了,以天下苍生为重,需得节俭,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以防那些宵小、奸人再次趁虚而入。
理由正当,再加上京禾一派的支持,此事没能有太大异议,小皇帝也只能下令取消灯会,不过民间照常。
得知消息的菲儿别提多憋屈了,本以为哪怕不用出宫也能尽兴游玩一番,结果只能在这深宫度过。
溜出宫更是不可能了,禁卫相比往常严格了许多,就连平日采买的下人出宫时也是再三盘问,辅以令牌文书才能出去。
这些都是小裘打听来的,菲儿得知也只能放弃出溜的想法。
眼下,她手里拿着方帕子轻轻地抹着自己的那把筝,每日无所事事,除了弹琴,闲暇还会出去走走。
自打刺杀一事发生,菲儿只知左玉书每天都忙的抬不起头来,元日的大朝会之后,他有很多事要处理 。
也不知道他伤好的怎么样了,不如去看看他吧?
菲儿想着,此前就有想过去探望下他,只是后宫不得涉政,她本就处在风口浪尖,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就此作罢。
只是现在看来应该没事,皇后多日不曾现身,就连大朝会她都没有出现,不知道的还以为小皇帝没立皇后呢。
虽是罔顾礼法,可谁又敢堂而皇之指责皇后呢,都是私下里说说而已。
皇后都这幅德行了,她个淑妃问题不大,反正皇后不在,现在整个后宫她就是老大!就是无权管事,主要她也不会处理后宫事物。
如今皇后日日称病,后宫一应事物全都交由闫太妃打理,这个闫太妃是先帝侧妃,为人祥和处事有度,所以整个后宫现下还比较安宁。
思来想去,菲儿决定去找左玉书玩不是,是看望他。
小裘?她四顾周围没有小丫头的身影,喊了几声也没有回应。
奇怪,这丫头跑哪去了
菲儿起身去往偏殿配房,小裘是她的贴身宫女,自然不用跟别的宫女挤在一起睡在其他地方。
有时候她也会让小裘睡过来,毕竟一个人躺这么大张床就算了,整个晴闻殿也挺大,空荡荡的她难免有些不安。
门外喊了一声不见回应,菲儿又敲了几下,依旧没有回声。
这丫头去哪了,怎么大白天的人不在,而且房门也没关。
菲儿推门而入,屋内一尘不染,床上被褥整洁一新,东西摆放有序,空间不大,一人住是绰绰有余了。
该是出去了,还是去找找吧,别又发生之前被人欺负那种事了,菲儿心中有些担忧。
正要转身,却被桌上铺着的一张纸吸引了视线。
菲儿来到桌前,拿起这封信纸,上面写着几行字。
寻常字迹,纸面几处像是被水点湿了一般。细看过去,字里行间却是悲痛至极。
那信是小裘的同乡寄来的,上面写着小裘的家人,她的姐姐还有娘亲。
姐姐本就身怀疾病,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的阿娘一场意外也卧床不起,两人终是没能挨过这个年。
拿着信纸的手略微颤抖,现在她知道这信纸上为何点点斑驳,那是小裘的泪水。
娘娘。
菲儿转过身,小裘就站在门口,眼睛一片通红,俨然肿了起来,看模样是痛哭过一场了。
她小手攥着衣角,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小裘
菲儿张了张嘴,想出声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娘娘,对不起,婢子想休息一会。小裘低着头,径直走到床边坐下侧躺着。
菲儿知她心里难受,此刻还是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吧,默默退出去把门带上。
悄悄站在门外,能隐隐约约听见蒙在被子里头的啜泣声,菲儿眼眶微润,转身离开。
内侍省。
许良贤一身黑甲站在京禾房内。
京禾双手背在身后,在书架前翻动着,身前藏书多半已经看过,每日喝茶看书,到了他这个地位,伺候人这种事已经不需要他自己来了。
当然,更多的是他手上有着北衙禁军的兵权。
可有找到?多日以来,他让禁卫几乎将这太行宫翻了个底朝天。
除了在偏苑荷塘里找到最后一位刺客的尸体之外,毫无所获。
那魑面侍好似人间蒸发一样,竟是一点踪迹也没有找到,京禾知道对付他很棘手,但这程度已经超出他的想象了。
许良贤单膝跪地,神情颇为委屈,两手一拱道:爷,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弟兄们不眠不休守着皇城门,也没见有什么异样。
估摸着可能那余孽刚杀完人就跑了。
许良贤还想解释什么,就看见京禾转过身,随后一本书狠狠摔在他脚下的地上。
他连忙低下头不敢与京禾对视,在他眼里爷一向是爱书如命的,今日怕真是气得不行了。
京禾冷眼看着跪着的许良贤,良久才缓缓舒了口气,在案几前坐下。
许良贤很有眼光的将书捡起,拍拍上面的尘土奉到京禾面前。
良贤啊,你跟着我多久了?
京禾拿起那本书翻到之前那一页,嘴里问着,书上继续看着。
二十多年了许良贤眼神晃动如实回道,如果不是爷,他早就饿死了。
那一年家乡大旱,土地干裂,蝗虫成灾,颗粒无收。
朝中赈粮迟迟未来,在余粮吃尽的情况下,百姓们实在走投无路,野菜、树皮、白土,能吃的都吃完了。
有人投枯井,有人吊上梁,还有人为得温饱一顿将自己的亲生骨肉卖与权贵。
饿殍遍野,易子相食之事时有发生。
那年的京禾奉皇命前来查探,只看到惨不忍睹的景象,比之人间炼狱都不为过。
野狗啃食着路边的死尸,任你怎么驱赶,都不愿离去。
京禾也是在一农院枯井里听见响声,令人下去探查,结果抱上来一个四肢比竹节还瘦,不过四五岁的孩子,嘴边沾染一片血污,身上肮脏恶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下人回报说井底有一具死尸,好像是这个孩子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