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继母篇9000字+)
关于这个“岳母”的厉害之处,连纪修也不敢小觑。
顾奈坐月子期间,榕城这边雇了月嫂,配了营养师,还有奶奶和纪女士一刻不离地盯着,别说外人,就连在医院人脉丰富的纪修也实难插手家中育儿之事。
但刺桐城外婆还是不放心,就怕顾奈休息不好,特意派了家里经验丰富的老保姆过来做月子餐。
奶奶和外婆一向互通有无,这么做也是双保险。
可这样一来,顾家就不好意思一个人都不来了。
付淑英作为顾奈的继母,就算表个态,也得来榕城走一趟。
接到电话后,顾奈情绪不高,纪女士一问,她才说继母这趟来还带着妹妹上官乔月。
乔月那时已经在英国念大学,刚好圣诞放假回国,按理说来看望刚生产的姐姐也在情理之中,不过纪女士一向和付淑英不对付,不管付淑英做什么她都觉得对方心怀鬼胎,别有用心。
关于这点,她在操办纪修和顾奈的婚事时就见识过,要不是看在顾奈的面子上,纪女士也不是能忍这口气的人。
“蝇营狗苟,目光短浅,小家子气”。
这是纪女士对付淑英的个人评价,她很纳闷,顾立伦当年是昏了头了偏要娶这么一个女人做续弦?
对于父亲的选择,顾奈觉得实在没有争论的必要,事实如此,谁也更改不了。
纪女士说:“你想我学你那个姐姐,高高在上,对她视而不见?”
顾奈轻笑:“能那样自然最好,毕竟,说起来,还是她有求与您的时候多。”
这话听着顺耳,纪女士这才决定得过且过,反正顾奈婚后就住榕城,两家人除了逢年过节,也没什么机会碰面。
但,架不住付女士有颗爱女儿的心啊。
正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付淑英在培养女儿这方面,从来不落人后。
就算顾奈不争不抢,在付淑英的眼里,顾奈和乔月的较量就从未停止。
这两年付淑英在顾家也算是扬眉吐气了,光是乔月凭自己能力拿到曼大建筑系的offer,就足以让付淑英挺直腰板,更别提顾奈未婚先孕,休学嫁人产子伤透了顾立伦的心。
就算顾奈嫁给了左家的儿子又如何?还不是照样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她打击顾奈的手段,从来都是花样百出,层出不穷。
当初筹办婚礼时,得珍怕这个小婶婶克扣顾奈的嫁妆,本想揽下了这桩活,没想到付淑英会和顾立伦哭诉起来了。
说来说去,无非是诉苦,她人微言轻,大家都不把她当回事,以为她拿不出好东西给顾奈,瞧,连晚辈都爬到她头上来了。
又甩出立场说,她作为继母,更应该在这种时候出面,要不然外人还以为她偏心,冷落了顾奈这个女儿,外人万一议论起来,折损的还不是顾家的脸面?
话在理上,顾立伦却没有接话。
顾延卿三个儿子,立坤早逝,立训常年在国外,顾延卿在国内的事务早就交给了顾立伦和侄子蘸白,但他们叔侄二人一起连轴转也时常忙不过来,因此顾奈一直和爷爷姐姐更亲。
除此之外,就是付淑英在照顾。
顾奈一向乖巧懂事,顾立伦对女儿很是放心,从没想过将她养在顾延卿眼皮底下也会受欺负。
可顾奈的确受了继母不少气就是了。
付淑英折磨人的手段,从来不会在皮肉上留下会被外人发现的痕迹,她只会在精神上打垮顾奈。
比如,她会将顾奈刚及格的卷子拿给乔月做,乔月能拿九十多分。
明面上,付淑英会说:“你们姐妹总归念一个学校,让乔月提前做你的卷子,今后她心里也有个数不是?”
顾奈从小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就算考不及格,也不会觉得是耻辱的事,爷爷一向教育她,但凡是人就有短板和缺陷,奈奈的短板就是不会考试。
但乔月才念初三就能做高二的卷子,还考得这么好,顾奈能不受打击吗?
诸如此类的事迹屡见不鲜,顾奈虽觉得憋屈,但也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活该受这份窝囊气。
她也长大了,不能什么事都依赖家里人,也得学着自己消化。
直到,她和顾立伦大吵了一架。
当时,顾立伦坚决反对她和纪修的婚事,甚至动过让她打掉孩子,送她去国外生活的念头。
连顾延卿出面也没用,顾奈首先是他的女儿,其次才是顾延卿的孙女,他做父亲的意见最大。
顾奈理解父亲的固执,一直以来,他都给她最好的,时常因为不能陪伴她长大而感到愧疚,但又因为她乖巧懂事而感到欣慰。
他本质上是个十分温柔的人,但真正能平静走向敌人刺刀的,往往是看似温柔沉静的人。
一场车祸让他失去了挚爱的妻子,顾立伦一度觉得了无生趣,在暗夜中走上了海边的悬崖。
因为太痛苦,求死就成了解脱的捷径。
是付淑英突然出现,声泪俱下地提醒他:“那奈奈呢?你连女儿也不要了吗?”
他猛地回神,这才在山呼海啸中感到腿软。
对啊,他还有女儿,他和林莺楠的女儿。
顾立伦没有死成,娶付淑英似乎成了顺理成章的事,这段婚姻于他不过是两个可怜人各取所需而已,无关爱与不爱。
可是,顾奈越长大,就越像她妈妈。
因为她越来越像亡妻,顾立伦深爱她的同时,也下意识回避。
付淑英则把顾奈当成假想敌。
到后来,家里已经没有一张林莺楠的照片,只有假期去刺桐城,顾奈才敢肆无忌惮地打听妈妈以前是什么样的,晚上抱着妈妈的照片入睡。
一个女孩受了委屈最需要的人是谁?
当然是妈妈。
所以,顾奈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父亲为何坚决反对她嫁给纪修时,忍不住朝他大喊到:“如果妈妈还在的话她也不会阻止我!我不理解爸爸你的所有好意!一点也不能!我真的越来越看不懂你了爸爸!我只是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就这么难吗?”
顾立伦怔住,属于自己的家……吗?
“你说的什么鬼话?顾家不是你的家吗?”
“不是!”
气急攻心之下,顾立伦咬牙扬高了手。
顾奈飞快闭上眼崩住脸,但父亲的那一巴掌,始终没有落下。
等了等,顾奈松开在身体两侧握紧的拳,缓缓睁开眼。
在她眼里温柔谦善的父亲,就像落败的公鸡一样神色灰败。
她知道自己一时失言伤到了爸爸的心,但话已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她擦擦眼泪,心觉已经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于是果断地离开了书房。
一出门,她就撞见了听墙角的继母。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她憋红了脸,终于,看明白了一切:“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
付淑英装傻:“知道什么?”
顾奈没有搭腔,推开她,径自离开了家。
既然元书和乔月都知道她在偷偷谈恋爱,作为元书和乔月的生母,付淑英岂会对此一无所知?
况且,她一向爱翻顾奈的东西,就算顾奈把与纪修有关的一切都杜绝在外,但以付淑英对顾奈的关注度,她岂会不知道顾奈那点小猫腻?
这个女人一直在等时机,她在等顾奈犯错。
如果顾奈和纪修闹分手哭哭啼啼的回家,她就有能力把事情闹大。
不出事最好,出了事,顾立伦便从此扭转了对女儿的好印象。
结果呢,顾奈不但犯了错,还犯了大错。
付淑英嫁到顾家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温文尔雅的丈夫发这么大的火,不枉她守着这个秘密这么久。
但她这些小心思,顾奈何尝不知道呢?
顾家这样的门第,女儿家的婚事多半是顾延卿做主。
得珍性子不羁,再加上她有个说一不二的妈妈,她的婚事,谁说了都不算,全凭她意愿。
那接下来就是顾奈了。
林莺楠虽不在了,但林家那老太太还健在,老太太在一天,付淑英就没有说话的份。
付淑英很清楚自己的尴尬,她有顾家儿媳的名头,实则什么也做不了主,也没人听她的。
她有一颗好胜之心,自然不甘寂寞。
故而,从顾奈中学时收到人生第一封情书起,她就故意放出话,顾奈长大后至少也得嫁一个“门当户对”的,怎么可能看上普通人家?家里没点漂亮底子,就别整天做梦了。
这话,是付淑英找到顾奈班主任说的。
当时办公室里的老师都被她的阴阳怪气指桑骂槐震惊得瞠目结舌。
班主任喜欢顾奈,也知道付淑英只是她的继母,于是单独叫了顾奈,原话复述了一遍。
“奈奈,你懂什么叫‘捧杀’吗?”
顾奈惨白着小脸点了点头,“从前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
班主任心疼地把忍住不哭的小姑娘搂进怀里,说了一堆安慰的话。
好半天顾奈才把情绪缓和,她反过头来安慰班主任:“没事的老师,我喜欢谁只能我自己说了算,我现在只想把这期黑板报出好,评选能拿第一名,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班主任知道多说无益,这个女孩大智若愚,是好事。
人生许多问题都需要模糊处理,太尖锐了,只会刺伤别人,又刺伤自己。
顾奈在学校一向受人喜欢,她脾气好,不管男生女生都喜欢“欺负”她一下,同时也有很多人愿意挡在她身前维护她。
付淑英去过学校后,不但周围同学觉得这个女人无理取闹,故意找顾奈的难堪,连那个给顾奈写情书的男生都找到顾奈道歉,他不该给她带来这么大困扰。
但那男生又说:“可是我喜欢你的心就像黄金,像钻石,像流星那样,你要永远记住啊!”
他完全没有因为自己被人看不起而感到难过。
后来,顾奈连他长什么样都有点模糊了,只记得他似乎姓谢,却始终记得他这句话。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她明白,任何时候她都应该让“恨”大于“爱”。
因为,只有爱才会让人闪闪发光!
事实上,她也改变不了付淑英。
她再美丽再善良又如何?她不是她的女儿,她不是乔月。
但纪修说:“你是顾奈就好。”
至于其他无关紧要的人,他大可以拿出六亲不认的态度替她驱散在五十里地之外。
顾奈鲜少提到她这个继母,但纪修知道这位付女士不是什么善茬。
他找不到顾奈那段日子,几乎天天在惊雀巷等消息。
没两天,哥哥问他:“你是不是惹什么麻烦了?为什么有人在查我的车?”
纪修瞬间就猜到了是谁,只对哥哥说:“没事,这几天我一直占着人家的车位。”
他哥生来人精,叹了口气,也不和他绕弯子,直说:“是个女人,姓付,你小心点。”
纪修冷静了一下,问:“她还打听家里了是吗?”
“嗯,她打听消息的人是妈妈圈里有名的媒人,妈妈以为是想打听我的婚事,结果白开心了一场。”
纪修也不瞒着哥哥,坦言:“那女人是我女朋友的继母。”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你当心,来者不善。”
付淑英确也有几分本事,她能通过车牌查到哥哥头上,这还吓不住她,还敢继续往下查,说明她并不觉得方向错了。
果然,被她打听到,左家其实有两个儿子。
媒人只需告诉她纪修常年在榕城,付淑英心里就有数了。
她应该很恨吧。
顾奈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爱上什么穷小子,虽然闯了祸,但肚子里的种是左家的。
顾奈如她“所愿”嫁进显贵之家,她能不恨吗?
就因为这个,筹办婚礼期间,付淑英处处和纪女士对着干,反正女儿又不是她亲生的,为了出气,她能得罪几个算几个,最好全得罪了,让顾奈挺着大肚子挨数落。
这才解气。
纪修了解自己妈妈,纪女士是个直肠子,不经意就会被弯弯绕绕套住。
她生的两个儿子,一个腹黑,一个极致腹黑,经常把她带沟里她都不知道。
这么多年有纪修和哥哥持续不断的调教,纪女士总算长了点记性。虽然受了不少气,但很快明白了付淑英的各种用意,全程忍着脾气,热热闹闹地替孩子办成了婚礼。
事后纪修他哥得闲和她复盘那些吃过的闷亏,她这才明白付淑英用心之险恶,每每咄咄逼人,摆明了是要逼她接招,好搅黄纪修和顾奈的婚礼。
为此顾奈私下特意谢过婆婆,感谢她多有忍耐和包容,她才能顺利结婚。
纪女士心结尚未解除,又见不得漂亮姑娘当面掉眼泪,只好口是心非道:“那还不是看在你大着肚子的份上。”
不过,她也担心付淑英找顾奈麻烦,忍不住又说:“今后她再欺负你,你就和妈说。你得记住,从今往后,我才是你妈,姓付的狗屁不是!”
得亏是个后妈,付淑英要是顾奈亲妈,纪女士是绝对不可能答应儿子取顾奈的。
纪女士虽有两个爱算计的儿子,还有个老谋深算的丈夫,但最讨厌外人算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