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付淑英就是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
但偶尔和顾奈念叨起来,纪女士依旧十分不解,“她做那些个蠢事,能落什么好?”
左、顾两家在思明州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两家联姻断不可能草草办一场。
但有些场面是做给外人看的,有些是做给自己人看的,双方客气一些,有商有量d ,也是一桩美事。
左家自然是纪女士出面,她虽更看重长子的婚事,但纪修娶的是顾家的女儿,她也不敢掉以轻心,聘礼单加了再加,不敢有任何怠慢。
顾家出面的则是付淑英。
虽然顾立伦从女儿那句“我只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里意识到了许多过去他不曾了解的真相,但他无论如何也是这桩婚姻的反对派,加之得珍要留在德国照顾二哥,说来说去,还是让付淑英出面代表了顾家。
顾奈一看最后出面的是付淑英就知道,书房那场争执,的确伤到了爸爸的心,对此,她无可辩解,也就默认了付淑英替她出面主持各项事务。
付淑英第一次单独见纪女士,看过聘礼单后,发现附近就有一套房子,于是礼貌地提出想去看看。
纪女士没觉得不妥,便带她去了。
看完房子,她又带“亲家母”上了楼,本意是想请付淑英到家中过过眼,看看她娶儿媳妇的诚意,却没想到,付淑英喝着红茶打量了一圈房子,冷不丁问:“楼下他们兄弟都分好了,那楼上我们顾奈有没有份儿呢?”
纪女士当场就给气着了,心想:我和我老公还没死呢,这就惦记上了?!
付淑英就等着她发难,没想到纪女士冷哼一声,说:“这房子你就别想了,我老公老早立好遗嘱打算捐掉的。”
回头她学舌给丈夫听,左式雄听了哈哈大笑。
但这还是这二位女士的头一回过招,之后,顾家也开出了礼单。
付淑英:“我呢,是一个只知道在厨房熬汤的妇道人家,家里到底多少财产我也不清楚,所以就请我家侄女拟了一张,奈奈从小跟她一块长大,什么都听她的,本来珍珍是打算让奈奈把孩子打掉的,后来还是你家纪修心诚打动了她,珍珍才松了口,要不然我们俩还不一定能坐一块商量孩子们的婚事,所以,我也不敢替奈奈做主,她平时喜欢什么她姐姐都知道,珍珍拟的单子肯定是妥帖的,就是她年纪还轻,也没经历过,难免遗漏,我还指望亲家你多提点提点。”
纪女士哪里还听得进姓付的后来说了什么,全程只记得了一句:本来珍珍是打算让奈奈把孩子打掉的。
杀人诛心,就算后来宪宪安全无虞地诞生,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以至于纪修婚礼前夕顾、左、林三家人碰面吃饭,纪修哥哥当着所有人面漫不经心问了得珍一句:“听说,你当初要把我侄子打掉?”
当然,这是后话了。
得珍虽然洒脱,但被搬弄是非的人阴了这把,也不能轻飘飘揭过。
无奈,这笔账算来算去,只能挂在付淑英头上,她实在没理由和一个“外人”计较这些,只能吃下这记闷亏。
顾奈虽然替姐姐说尽好话,但纪女士心里还是留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还有纪修他哥哥,每每被宪宪的奶声奶气可爱到,就要提一嘴当年的事,没有比他更记仇的了。
他也不管顾得珍是谁的孙女谁的女儿,每次见面必然要酸她几句。一开始得珍并不理他,后来不耐烦了,也会还击。
二人针锋相对的架势,任谁看了都惊奇。
……
顾奈只有叹气的份,大哥疼宪宪,但姐姐也疼宪宪啊,她帮谁都不行。
唉。
付淑英和纪女士第三次碰面,顾奈和纪修也一起去了。
纪修不打算帮家里做生意,因此无意分家产,不过他名下还有集团股票,再加上左式雄病倒那年他曾带过一个很重要的项目,所以,他还有相关项目的分红,这笔钱不少,说出数字很能唬人。
纪女士自认开诚布公,并没有任何隐瞒,但付淑英反复问:“就这些了吗?”
在她看来,左家生意做这么大,纪修就分到这么一点,她都替顾奈感到不值。
顾奈不好意思极了,低着头不敢看未来婆婆。
付淑英讪笑:“孩子年纪小不好意思,我也是替她问问,亲家你别见怪。毕竟奈奈在家当女儿的时候,她爷爷她爸爸她哥哥,都是拣最好的给她,说是公主也不为过了。这要嫁出去了,我们都怕她受苦。”
话里的意思是,嫌纪修那点财产少了。
纪女士忍了忍,后槽牙几乎磨平,冷笑道:“亲家母果然是在厨房待久了,您要是看一眼我们集团今天的股价,也不至于说出这种话来。”
付淑英悠然饮茶,云淡风气道:“股票我是一点不懂,您别跟我这个见识浅的计较。但您也看到了,我家老爷子给了奈奈一栋楼收租,再加上奈奈她二伯母送的珠宝首饰名画,加起来也不少呢。”
说着,付淑英拍了拍顾奈手背,让她别怕。
要不是纪修之前和纪女士通过气,就付淑英这据理力争寸步不让的架势,纪女士恐怕真的以为她是为了顾奈好。
但很显然,顾奈眼中只有惊惶和恐惧,对付淑英丝毫没有感激之情。
要不是纪修说休息一会儿再谈,她的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终于,她忍不住打断:“对不起,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纪修随即站起来,对纪女士说:“妈,你们继续谈,我陪她去。”
“好好好,你们去,你给她买点吃的。”纪女士巴不得两个孩子躲远远的。
纪修看了眼付淑英,应道:“好。”
上完洗手间,顾奈也不顾脸上化着妆,捧了清水就往脸上扑。
纪修比较担心她的情绪,问她:“还好吗?”
她摇摇头,捶捶自己胸口:“胸口有点闷。”
纪修想了想,问:“你在家时,她一直这么对你吗?”
她苦笑一记。
付淑英玩弄她就像玩弄蚂蚁那样,她不会令她痛令她哭,只会像现在这样,叫她觉得胸口堵着一块大石头,只觉得自己没用,敢怒不敢言。
纪修脸色一沉,直言不讳:“她怎么敢打着为你好的旗号要着要那?她当我是死的吗?”
顾奈擦擦脸,叹一口气,虚弱地靠在他身上:“她不是在替我要,她是在替乔月要。”
乔月虽然不是顾家血脉,但总归也是顾家长大的女儿,没道理姐姐嫁的风风光光,妹妹嫁得无风无浪。
付淑英不指望乔月嫁人时能拿到和顾奈一样的陪嫁,毕竟顾奈还有得珍和林家帮衬,她只希望乔月能拿到顾家这份就好。
顾延卿不是给孙女一栋楼收租吗?
那乔月也要一栋楼。
如果顾延卿不给,她就敢闹,顾延卿能不给?
老头子临了到头,也就剩下一身好名气,没道理晚节不保,因为偏心而被外人戳脊梁骨。
所以,她现在替顾奈要到越多,以后乔月得到的就越多。
纪修仔细一思量,不禁后脖颈一凉:“这个女人……”
好会算计。
她不但得罪了纪女士,让顾奈不好过,还替自己亲女儿谋划好了未来。
一箭双雕,真是好心计。
“你怕了?”顾奈笑话他。
他将手掌搭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垂着眼皮道:“我不怕,我老婆英明神武,一眼就看穿了她的阴谋诡计。”
顾奈搂着他的腰轻笑,她哪里英明神武,不过是吃亏换来的经验罢了。
就这样,赶在肚子大起来之前,顾奈由父亲带领,走上红毯,嫁给了纪修。
但婚礼上,还有另外一件闹心的事。
自从左式雄病倒那次,纪女士就一直催促长子早日结婚生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就怕丈夫有个好歹,活不到儿子成家立业的那天。
虽然长子一直游戏情场,从不认真,但纪女士始终没放弃张罗他的婚事,却没想到她汲汲营营,却被小儿子送了个大惊喜,一夜之间,儿媳孙子她全都有了。
即使期间她受了付淑英不少气,但还是尽心尽力把这场婚礼办得又体面又热闹,给足了儿媳妇面子。
左家在官场生意场上都有大把人脉,纪女士怕儿子儿媳忙不过来,特意让马秘书和会计帮着认人收红包。
顾奈怀着孩子,不宜久站,纪女士只让她迎了半小时宾就让她去换衣服休息了,外头有左、顾两家人照看着,再加上林家的林子荣,纪女士已经忙得焦头烂额,等场内差不多坐满,她才得了空进会场找水喝。
也就这么巧,她前脚刚走,马秘书便领着一个政协委员去找左式雄也走开了,付淑英这时突然出现,和年轻的小会计套起了近乎。
会计自然也认得“亲家母”,后期没什么客人,也就陪着闲聊了几句。
付淑英给她带了饮料,礼数很周全:“看你小姑娘家家的,没想到做事这么稳当,新娘子和你说了礼金做到哪个账户上吗?”
会计是个刚参加工作的小女生,没见识过付淑英作妖的本事,更不懂她那些花花肠子,只是凭职业本能说:“一般来说礼金会做成整存整取存单交给新人。”
“哦,这样啊?那麻烦吗?我们新娘子说打到银行卡里一样的。”
会计迟疑片刻,赔笑道:“也不是不可以,您这有卡号吗?”
付淑英随即给了她一个账号,之后便安安心心喝喜酒去了。
但小会计留了个心眼,并没真的把礼金做到付淑英给她的账号里,而是与马秘书做了报备。
马秘书一听,这可不是小事,连忙找了纪修。
纪修看过卡号,账户的确是顾奈的没错,顾奈在校期间存取生活费用的。
纪修和顾奈的感情不容置疑,礼金打到谁账户上都一样,但马秘书奇怪了:“你丈母娘这画蛇添足的一笔究竟图什么?”
纪修蔑笑,不图什么,她只是想打着为顾奈好的旗号,给顾奈添堵罢了。
对于小人,无视就好。
不过,这事还是让纪女士知道了。
纪女士火冒三丈,“她倒是会做好人!我还能贪污了这点钱不成,她用得着防贼似的防我?”
纪修他哥累得倒在沙发上躺尸,凉凉搭腔:“妈,两百多万,不算一点了。”
谁知道姓付的什么心思?万一顾奈的卡在她手上呢?
她要是没良心把钱取走,顾奈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
纪女士火起来亲儿子也怼:“你给我闭嘴!”
纪修在边上劝了半天,好不容易稳住妈妈,并未让顾奈知晓此事。
婚礼期间恰巧是她孕吐最厉害的时候,一点饭味也闻不得,要是被她知道这么恶臭的小动作,恐怕她能当场哕出来。
后来,他倒是习惯了付淑英是不是来他面前找点存在感,她好像料定了他和顾奈拿她没办法,每次出现必然作妖。
顾奈习惯了她搬弄是非,也不想捅到顾立伦面前叫他难堪,吃了亏从来都不说。
但纪修就不一样了。
付女士看似无牵无挂,也算准了纪修不会动乔月和元书,有一回带宪宪出去,竟让宪宪带着摔破的眉角回来。
纪修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冷不丁厨房就传来了锅碗瓢盆打碎的声响。
付女士最喜欢的石锅,应声而碎。
往后纪修每次去惊雀巷,总会“失手”打碎厨房里的东西。
有时是装甜品的水晶碗,有时是下午茶杯子,都是付女士用惯了的器具。
最过分的一次,他当着所有人面打碎了付女士炖了八小时的樱桃肉(红烧肉的一种),然后云淡风轻地cue元书:“下次玩了玩具车你得记得收好,不然就会发生像今天这样的……惨剧。”
元书心想:那玩具车为什么会在过道上姐夫你心里没数吗?还不是你的宝贝儿子随手丢的?
不过,看在姐姐的份上,这口锅,他认了。
所有人一脸心知肚明地看着付淑英对着散落一地的“樱桃肉”呼天叫地心疼不已,除了惋惜今天吃不到樱桃肉以外,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但是,只从“樱桃肉事件”后,付淑英就开始防着纪修了。
顾奈虽然感动他替自己出头,但每次来惊雀巷都不安生,也不是她的本意,私下劝他点到为止,但纪修满不在乎地说:“那你争气点。”
“我哪里不争气了?”
纪修一边逗儿子玩举高高,看她一眼:“你和她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没发现她也有弱点?”
顾奈一边护着儿子,一边噘着嘴咕哝:“怎么没有?”
她只是不像他那样敢于做而已。
付淑英别的不济事,但厨艺却是公认的一绝,她做菜也有讲究,什么菜装什么盘子都是早早定好的。家里现在装葱烧红烧鱼的盘子,是她花了两年找到的。
全家也就纪修,眼睛都不带眨的,说摔就给她摔了。
他也不心疼自己那双刚买的鞋。
纪修将她的心理活动看在眼里,放下儿子往她怀里随便一塞,双手插兜道:“所以,你就是怂。”
顾奈气苦不已,不忿地看着他。
纪修冷嗤一声:“和我倒是挺能使小脾气,不行,回头我得告诉我妈,说你只知道欺负我。”
“……我哪有?!”
好恨啊,这个黑白颠倒的家伙!
当然,付女士后来就禁止纪修进厨房了。
虽然很好笑,但不得不承认,虽然方法很幼稚,但付淑英的确很忌惮纪修。
她想扮演好后妈去榕城帮顾奈坐月子,人是来了,但只要是她做的东西,全都到纪修肚子里了,顾奈一口都没吃到。
没住一星期,付淑英就受不了奇耻大辱灰溜溜地回了思明州。
之后就算纪修开口让她来榕城,她轻易也不敢应下。
就算顾延卿带着元书和乔月过来小住,她也从来不跟随,宁愿留在惊雀巷看家。
唯一一次破例,还是因为她想替乔月拿到实习生名额,特意带女儿来榕城拜访左式雄,但也只住了一晚就先回去了,留下乔月帮姐姐照顾小外甥。
只是,顾延卿过寿这么重要的场合,她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表孝心的,毕竟,乔月能拿多少陪嫁,全凭顾延卿一句话。
这也是纪修想劝纪女士放弃两家人一起庆祝的想法的主要原因,一来,不能“断人财路”,二来,也是为了防止大哥和“珍珍姐”这对冤家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