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句话浮上杜杨氏心头,由奢入俭难呢。
勾起嘴角,杜杨氏道:“既然来了,坐下说吧。”
“不用,吕家、雷家和钱家还等着我呢。”
杜杨氏一口气差点没有背过去,她面色顿时乌紫如墨,杜锦绣也觉得尴尬,默然起身,客气而有礼地欠欠身子:“曾姑娘请坐,冒昧请你前来,原是有要事相商。”
曾宝莲是既来之,就听个明白再走,见到杜锦绣不见得有多客套,却还算补足礼数,她和白芍走进来。
“丫头留在外面。”
曾宝莲转个身子,往外面就走,白芍紧紧跟上,丰年和喜春自觉留在外面那间,就没有听清楚,所以伸头探脑的想听听时,杜锦绣急了:“曾姑娘,我要说的话与你有关。”
曾宝莲回身,心平气和地道:“我可以单独留下,不过我只给你一指香的功夫,这大过年的你们可以闲着,我家里却不能。”
一指香。
指不是竖起来的一根手指,是横着的。
杜杨氏和杜锦绣咬咬牙,不忿升起在内心,都觉得曾三姑娘并不是想像中的聪明人,纵然她嫁到谢家,娘家可还在京里居住。
杜锦绣暗想,她杜家门第和镇西侯府相比,是差点,不过父亲近来在皇上面前得到信任,主事的官职不高,却很受外官的讨好,她有什么是不能说出来,反倒要为这个姑娘的脸面着想,打算关起门来对她说。
她恢复几分傲气,坦然地道:“那就这样说,也不用一指香半指香的,其实几句话也就明白了。”
曾宝莲看她。
“我父亲官居户部主事,如今又管全国的粮草运筹,他膝下只有我一个女儿,很愿意和镇西侯府交好。”
曾宝莲懊恼自己生长在京里,她可从不认识这样的闺秀。
杜锦绣见她不接话,觉得她好好想想是对的,恬然的有了笑容:“姑娘身份不高,全京里都知道,镇西侯府能容你多久?官与民只差一个字,过起日子来可就不止差这些。”
“那杜姑娘你的意思?”曾宝莲觉得有话你就明说吧,何必没完没了的措词。
杜锦绣凝视她:“你不明白?”
“你不明说,我怎么会明白。”
杜杨氏笑了:“不见兔子不撒鹰,曾姑娘你问的好,我来告诉你吧,你看到我女儿容貌不比你差,我家老爷有个好官职,如今的时势,皇上一里一里的厌着镇西侯府,为什么你不要问,说了你也不明白,如果两家能成亲家,我家老爷肯定从中周旋,在外面的将军缺什么,不就是粮草和皇上的青眼,你看呢,曾姑娘。”
她挑明了说,以为这回足够的明白。
曾宝莲眼波微转,在杜锦绣秀丽的脸上看几看,笑道:“这真是不好意思,杜姑娘当妾,这样的门第,这样的青眼,我是愿意的。”
“曾姑娘,你别无礼太甚!”杜杨氏翻脸,眼睛闪出寒光。
曾宝莲更要笑:“杜夫人何必生气?我更没有时间和你生气,你们当我家穷了,我配不上谢家,我自己难道不知道吗?不过你们算盘打得这样好,却忘记相中谢家的岂止你们一家?如果都想利用我传话,我就不能排个先来后到,”
“你.....不要侮辱人。”杜锦绣嘴唇哆嗦着。
“你下请帖,你派马车,反过来你说我侮辱你?我是穷人家姑娘,和你这高门第的小姐素昧平生,你一句赏花就想和我套近乎,忘记我会不会答应?”
曾宝莲也沉下脸:“高攀没有错,只是请你们自重,也不要没事侮辱别人!”
转身对着外面走去:“我赶钟点,外面还有三家等着我呢。”
“咣当”一声,身后有茶碗摔在地上。
丰年和喜春扒着门帘还在看,曾宝莲喜欢她们牙尖嘴利的帮着自己,不过从事实角度上说,不能再让谢家因为自己在京里得罪人。
谢世子要惹事,曾宝莲倒不害怕。
拍拍丰年和喜春,低声道:“走了,家里还有好些事情等着。”
张妈妈没有跟进来,她等在杜家的二门上,见到曾宝莲出来,簇拥着她上马车,雷家钱家吕家围上来,曾宝莲道:“累了,不想再去。”
张妈妈是坐后面车的人,放好车帘,对着雷家钱家吕家没好气:“真当我们是外路人吗?哪有这样请客的,别人知道的说我们拒客,知道的还不说你们府上姑娘等不及了吗?”
这四家的意思,其实一看就明白,少夫人的身份低,家里的势力高,就这两条。
雷家钱家吕家让扎中心病,纷纷道:“这妈妈怎么这么说话?”
喜春扶张妈妈车,张妈妈漫不经心地道:“好啊,那你们府上的姑娘千万别往我们家里来,让我说错了,我好给你们赔礼。”
“赔礼呢,懂不懂!”
喜春到底凶上一句,自己觉得很得意。
.....
“夫人,姑娘,曾三姑娘的马车出府了。”
听到回话,杜锦绣涨红的脸可以滴水:“母亲,难道就这样让她走,让她回家笑话我们?”
“我就说她聪明,她要么独占鳌头,要么想挑个对她的当主母,这就难办了,京里的这几家子,平时在公事还和你父亲争呢,没有一个是好缠的。”
杜锦绣终于哭了:“现在母亲可以去查,谁走漏消息了吧?要我看,还是母亲的消息不明,曾三姑娘的底气,何尝像没有见过公婆的人。”
“就她?这还是你不懂,皇上顾忌镇西侯,就是因为他照顾麾下呆过的老兵,如果侯府要娶起这样的姑娘,一万、八千的数目都说少了。”
杜杨氏嗤之以鼻,她脑海里盘旋着回娘家时,听到杨欢姗背后对她自己丫头说的话。
“等会这里祖母问姐姐可曾定亲,一定要说镇西侯府已经答应,这里伯母姑母们不是狼就是虎,这门亲事可千万不能让她们抢了去。”
杜杨氏所以认为镇西侯府并不知道谢世子和曾三姑娘的亲事,否则杨欢姗还会拿侯府当幌子吗?
她姐姐的名声,她总是要的。
.....
马车回家,丰年今天没发威,实在忍不住,怯生生问道:“为什么杜姑娘不要面皮了?”
白芍也对这件事内心有话,不吐不快:“想太多。”
曾宝莲对她们一直亲密,含笑道:“因为我的身份不高。”
丰年不以为然:“侯爷接您进家门,怎么会身份不高?”丰年想不通她杜姑娘就身份高了?这是什么道理。
就凭她家的院子小吗。
.....
晚饭谢运在书房吃,明天就是大年三十,金家三兄弟跑到这里过年,并且把最新的消息告知谢运。
“东王殿下往这里送礼的人刚走,宫里即刻就下调令,把四门上的将军换防,南王殿下往这里送礼的人离开后,宫里又把城外大营的将军也换防,我们兄弟兵权让拿下来,就成了闲人,这个年就在世子这里混吃喝。”
谢运也好笑。
他虽年青,对于这种事情的担当是有的,金家兄弟不是外人,谢运满面笑容道:“皇上这是把家底子打开,大家随便的看,东王、南王和北王三位殿下要乐坏了,我却不稀罕。”
镇西侯府在京里的家底子,又不是过了明路的金家兄弟,谢运更不给宫里那位看。
这样谈谈说说的很痛快,金家兄弟离开书房,回自己相中的房间去睡,走的时候嗓音都洪亮几分。
谢运想想宫里那位也真不怕别人知道他的心腹,带着舒畅的心情,在书房的院子里踱步。
曾宝莲出现在门口,勤烟回话,谢运春风拂面的抬起面容,笑吟吟道:“你吃过了吗?”
曾宝莲不得不赞叹,男人生得好,还拥有家传的英气,觊觎他的人瞧不起自己,就曾宝莲来看,都觉得可以理解。
所以,她得好好的问问自己的前程,问问全家的前程。
“有话呢,请世子进房里去,可以吗?”
谢运没有多想,他更不会想到未婚夫妻那里,这一对人到目前为止,算是盲定亲。
他认定她的勇敢。
她敬佩他的大气。
此时两个人同居一个屋檐下,料理着全家人的吃喝出行,有话来说本就寻常。
勤烟机灵的送进热茶和瓜子等吃食,再就缩到门房里不出来。
书房里的格局,居中大书案,两边是客人的椅子,谢运觉得不能对未婚妻如对客人,他往书案后面一坐,曾三姑娘就成回话的人,她不是要说话吗,往左侧椅子上坐下,不经意的抬抬下巴,认为曾宝莲会坐到右侧的椅子上,两个人只要不笔直对着坐,面对面的倒方便交谈。
曾宝莲对着他端端正正拜下来。
“起来,你这是?”
谢运纳闷,你全家都救出来,让平王府欺负的二姑娘也由本世子回敬过去,你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办。
“有话你就说,我不怕为难的事情。”
曾宝莲心头滚烫,他确实不怕,把王爷和贵妃娘家全得罪,曾宝莲隐隐觉得他也不怕皇帝。
不过这话不能说就是。
起来向着谢运斜对面坐下来,柔而有力地道:“这门亲事,是不般配的。”
谢运警惕心大作,原本飘散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听听她怎么说。
曾宝莲把白天的事情告诉谢运,再就羞红脸道:“蒙侯爷不弃,世子亲往这里搭救,我们全家就跟着您了,去西疆住,也可以过上太平公道的日子,西疆有那么多人,我不愁找不到丈夫,只求您一件事情,”
“哼。”
谢运奇怪啊,别人打我主意,与你我的亲事有什么关系?他从小到大,不知道遇到多少人打他亲事的主意,反正世子是习惯并且应付自如,只有应付他老子镇西侯的这一回吃亏,还老实的认个错。
曾宝莲没有听出谢运的不高兴,事实上她认为自己话不方便说,可是不说,她又担心以前说不清楚,从杜家回来,就心里千转百回。
声若蚊讷:“别娶这样趋炎附势的姑娘,她们若是进门后,拿我.....定亲的事情折腾起来,我们可再也没有地方去了。”
谢运面沉如水。
在他的父亲忽然提出有一门亲事时,在此之前,全是趋炎附势的姑娘,都比谢家门第低。
不肯趋炎附势的姑娘,这里倒有一位,正在不肯趋炎附势,又要辞亲事。
谢运闷气的想,他难道做的还不够吗?
没错。
他挨打那几天,是不太服气,不过他不是也强迫自己认错,后来他渐渐体会到父亲是疼他,而曾三姑娘千里来到西疆,至少世子打心里佩服她。
他慢慢的接受这亲事,而且拿她当未婚妻子对待。
难道是自己不会当未婚夫?
这门行当又不是兵法可以习练再实战,也不方便向别人请教,更没有相关的书。
他苦恼的只能向当事人询问:“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做?是衣裳不够,还是首饰不好?如今咱们在客边,肯定各样都不周备,不过你可以说出来,你没头没脑的总是退亲事,这亲事是父亲定的,不由你和我当家,唯一你和我能当家的,就是.....”
他的话也迟迟起来。
曾宝莲面色更红,她听得出来短缺的下半句用字,又羞又躁,盈盈飞了谢运一眼。
谢运以为她没听懂,一咬牙说出来:“你我只能成亲,只有这个你和我能当家。”
说出来,痛快了,什么障碍也没有了。
谢运索性的再来两句明白话:“你退亲事,对不起曾奔雷将军,我答应你退亲事,父亲会把我打死,你选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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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v,幸福的开始新的旅程,祝亲们和仔一样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