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怒,羞愤,甚至是佯做逢迎?
时间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一个眨眼。
谢遗的唇角慢慢地弯了起来,微妙而又残忍的恶意,若有若无地流淌出来:“陛下,不该如此。”
秦执眸中的光彩,在这样的一句话下,碎裂成千千万万的星光,无声地湮灭在空茫的黑暗中。
曾经的世家公子,用那样慎重的姿态,劝谏:“陛下应当要做千古圣明之君,我如瑕疵,不可染玉。”
他起身,跪伏在地,雪色的衣裳如瀑铺散了一地,像是一朵巨大的洁白的花。他的额抵着地,低声又重复了一遍:“我如瑕疵,不堪染璧。”
多么残忍。
秦执阖上了眼睛,说:“你不是。”
谢遗没有动,只有低哑的声音从衣袖下传出:“是或不是,悉仰仗陛下。”
他将秦执逼到了绝路。
身后,已是万仞绝壁,再退一步,就是尸骨无存。
秦执若是执意要他,那他便是永存于白璧上的瑕疵。
要秦执眼睁睁看着他,被千万人一遍又一遍地唾弃。
秦执垂眸看着他。
只要弯腰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的人,那么近,又那么远。
“谢遗。”他的声音嘶哑。
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别人:“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自然是因为,我不愿意。
谢遗有些漠然地想——我不愿意爱你,所以也要剥夺你爱我的权利。
就算是,替谢如青报复于你吧。
“请陛下三思。”
阴影在地上静默了片刻后,随着衣料的摩擦声慢慢地远了,最终消失在了满殿通明的灯火中。
不知过了多久,谢遗抬起头来。
殿中只剩他一人。
有叹息,像是从深海的海底缓缓地飘荡出来,消失不见。
天彻底放晴了,谢遗的病也越发得重了。
初春料峭的寒气在枝头翩然擦过,惊扰了堪堪吐露的一丝新绿。清澈而璀璨的金色阳光,从云层里倾泻而下,被严峻寒冬摧毁的枝叶,开始柔软复生。
乔十一缓缓饮尽了杯中残酒,他淡绯的唇瓣沾了酒水,愈发显出一种瑰艳的色泽。于是那张比之眼前人稍微逊色的俊俏面庞,也因为这柔润的红显得出彩起来。
他搁下了手中的杯盏,眉梢微挑,笑吟吟道:“景明公子,你我都是为陛下效命的,何必要为难我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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