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他,怎么了?卫兵瞪圆了眼睛,盯着叶昭,哪来的狗杂种。
叶昭上前一步:你骂谁狗杂种?
绶之。薛白从身后道,手扶上他肩膀,别同他起争端。
师父,叶昭头也不回,移了一步挡在薛白身前,他推你了。
我说了别同他起争端,你放下拳头。
叶昭拳头攥得紧了紧,片刻后才缓缓松开。他打量薛白的全身上下,见没受什么伤,这才拉着人转身走了。走出去一段路,还听得到那卫兵骂骂咧咧的声音。
出了这条街,叶昭火气平息,突然想到刚才怒上心头便忤逆了薛白,一时间怂了下来,慢慢跟在薛白后面不说话。
薛白见他半晌没有动静,还慢吞吞走在后面,沉声问:怎么不说话?
师父,我错了。
以后切莫再冲动了。薛白嘴角虽然抿着,但叶昭抬眼偷偷看他时,却未见他脸上的怒色。竟然没生气么?
叶昭莫名有些乖:知道了。
别同官府的人扯上关系,即使是那些小卫兵。这是为你好。
知道了师父。叶昭终于敢抬头看薛白,高声保证道,可是接下来我们要如何进去?
还有条小巷,随我来吧。
两人从无人看守的小巷口绕进城东,刚一走出小巷,一股恶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叶昭下意识抬手帮薛白捂紧口巾,不让他闻到这难闻的味道。薛白见他光顾着给自己捂,自个儿脸上还空无一物,便伸手将他系在领口的口巾给轻轻拉了上来,遮住了半边脸。
只是个微小的动作,薛白面色如常,拉上后便放下了手。可叶昭还能感受到他手触到自己领口时残留的余温,脸不知怎么蓦的就红了。
索性被遮上了,薛白看不清楚。
连叶昭自己也说不清楚,不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怎么就突然脸红了?
从前有女孩给他表白时,他都从来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女孩们脸颊绯红,清秀可人,说话时微微低着头不敢看他,和放学后的晚霞融在一起时,美的像画儿一样。
可他从来没动心过,更别提脸红了。
叶昭纳闷着,没瞧见薛白早已紧蹙起的眉头。待他回过神时,结结实实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城东
城东
城东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眼前是参差不齐的破旧房屋,横砖烂瓦,混乱不堪。
身处主干街道上,四处是匍匐在地上的人,本就脏污不堪的街道,衣衫破烂不堪的人们就那么趴着在地上爬行。
不仅是爬行着的人们,还有堆积在路旁的尸体,无一不是身上布满了大片的红肿溃烂,触目惊心。伴着方才闻到的浓烈的腐臭味,整个弥漫在长街上空。
弥漫在整个城东的区域中!
怪不得官府要从外面将这里围起来。
这是、这是
薛白绕过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体和趴着的人,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透不过气来。
这个场景太熟悉了,他六年前便见过,那是他永远也忘不了的噩梦。
师父?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薛白闭眸缓气,喘息平静下来后,对叶昭道:走,我们去城外瞧瞧。
太像了。
如果薛白没猜错的话,是瘟疫是瘟疫啊!
瘟疫竟然又重现在了这片土地之上。
如若真是瘟疫,那这场瘟疫大概率是从临阳与运城的流民中传出的。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战乱迭起,死伤无数,被残杀的百姓与战死的士兵们的尸体无人照管,日久便会生出疫病来。
城外也被官兵围了水泄不通,闲杂人等不许随意进出。只能看得到那些口遮白布身穿厚甲的卫兵将一个个死了的人往外抬,看样子是要抬到城外的乱葬坑去。
冷漠的官兵来来往往,面无表情地经过,正眼都不去看地上匍匐着的人们。
那些染上病的人,就这样被遗弃在街上,等着自生自灭。
叶昭从未见过,即便是心态一向好,也不由泛上阵阵恶心。
城东与城北和城南宛若冰火两重天,平日里街上偶有流民游荡,总体上是安稳的。不曾想城东竟然如同炼狱般水深火热。
叶昭颤声问:师、师父,这真的是瘟疫么?
是。这里不宜久居,会传染。薛白看向他,你先出去,从方才进来的地方回去,别叫卫兵看到。
叶昭道:要出去便一起出去。
胡说。
我没胡说。叶昭笑着看他,我染不上,师父忘了吗,你将我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时候,我不也没事么。
那怎么能和现在相提并论!薛白肃然道,
第一回是你运气好,瘟疫是你说染不上就染不上的么?!
叶昭被喊懵了,虽然他确实觉得是这样。就以前那个叶昭那缺乏锻炼的身子骨也能没事,现在自己强健了这么多,自然也是无事的。
心中隐隐有丝不甘心,和自己较上劲了。
罢了。薛白又突然开口,看了眼渐沉的天色,今日先回去吧,那个病人拖不得。这里的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了。
叶昭听他说要回去,终于松了口气。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连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住,更何况薛白的身体。这里疫情严峻,万一给他染上了
叶昭打了个哆嗦,不敢想象。
二人从小巷原路返回后,回头又去看。夕阳渐落,整个城东仿佛笼罩在阴影之下。昏黄的日光盖住了血色,沉沉的死气却从断壁残垣中透出来,叫人倍觉寒凉。
师父,为什么没人来管他们
不会有人管的。薛白喃喃,嗓音漫上沙哑,六年前就是这样。疫病从城东发起,控制不住地传向全城。官家下令封了整座邬州城,与外界彻底隔绝,要将所有人都困死在里面
而今外敌当前,官家更是自顾不暇,不会在乎这里的死活。若照此态势发展下去,不出一月疫情便会传至全城了。
到时官府无能,富人举家避难,遭殃的只会是走不了的普通百姓。
师父,叶昭却坚定不移地说,你一定有办法的。
薛白蹙眉看向他:我?
是你的话,就一定能。即便真如他所说的那么严峻,可叶昭却总也觉得,若是师父还在,就一定可以。
师父,我相信你。
你是要名传后世的大医,也只有你才能在危厄混沌中辟出一条生天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节快乐呀,今天给大伙儿唱个歌,祝阿中哥哥生日快乐。
鱼:我和我的祖国预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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