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直到接到陆柔的来信后,才知道王家发生的事情,可此时当真是鞭长莫及,不过出头也好,安慰也好,他们都离得有些远了。对自家闺女受的委屈,他们当然也生气,可也顶多就是暗骂两句竖子,陆母跟着感伤了一场,再多的,他们也说不出什么。
事实上,此时陆家的状况也不太好。
大约半年前,陆祖父过世了,陆父只能从好不容易晋升的推官位置上隐退,带着一家子回老家丁忧。彼时,陆母的心情甚至称得上不错,虽说公公过世,她应该悲痛的,可实在是酝酿不出情绪来。
公公在世时,时不时地就发信过来,要丈夫照顾这个照顾那个,却不从见对方关心自家一句,天长日久地,谁能不糟心,偏偏人家是父亲,他们还不能无视。如今对方过世了,他们总算是功德圆满了,看在最后一回的份上,他们也会风风光光地把丧事办体面的。
其实别说她了,就是陆父也心烦,父亲时不时地就提起他早逝的大哥,口口声声他欠了家里的。早年,他收到信还会愧疚,可这么些年了,他已经越来越不耐烦了,再说,大哥又不是他害死了,他补偿得已经够够的了。
事实上,如今他基本不给家里写信了,顶多每月会给家里送些银两给父母养老。当然,这会父亲去世了,他还是伤心的,尤其想起当年父亲力主让他读书上进的不容易,心下更是感伤。
然而,这份感伤在知道大儿子的遭遇后,一下子就消退了很多,反倒是狠狠地憋屈了一场,他想,父亲果然是不喜欢他们一家子的。
陆父长子,即陆柔长兄陆辉,他在得到祖父过世的消息时,正在谋划着知县之位,准确地说,他都已经打点得差不多了,只静待两个月后的三年一换,他就成功上位了。然而,就在这个当口,他接到了报丧的信,气急之下,更是眼前一黑晕倒了,当然,对外他们只能宣称,他是因为悲痛过度晕倒的,不然,就更要被别人笑死了。
要说他对自己祖父一点情分也无,倒也不至于,毕竟儿时,祖父对他们还是不错的,可自打大伯过世后,一切就都变了。在对方长年累月的偏心下,再多的感情也耗光了,相比起错失县令之位的痛心,他对祖父去世的那点伤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说来,也不怪陆辉反应过激,因为实在是机会难得。陆辉是陆父长子,自幼被精心教导,进取心从来不低,他也不曾让人失望,成为举人已经多年了。本身有举人功名,父亲还是个进士出身的官,按说这条件也不差了,可就这样,他想要谋个县令的空缺依然不容易,毕竟人家不一定要提拔,更多的是调任。
这回,他任职所在县的县令要高升,而他作为县衙最有资历的人,是有极大可能接任的,尤其为了稳妥起见,他还花了大力气地上下打点。如今,已经传来风声,确定他要接任了,结果却突然接到消息,家中祖父没了,他所有的努力都打了水漂。他也是人到中年了,失了这次晋升的机会,下一次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去,三年又三年的,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心情不好,却还要应付这些明面上夸他诚孝,暗地里嘲笑他为人作嫁的人,脸色就更难看了。因着不想在这继续让人笑话,他们一家子急急收拾完东西,就第一时间回老家了。
见到父母后,心里到底憋屈得慌,最后还是把事情透露给了父母,而陆母知道这事后,更是暗骂公公死得不是时候,他这根本是跟她们一家子有仇吧。
这边的闹心事还没过去呢,结果不过两个月,陆家祖母也跟着没了。不仅人没了,死前更是将家中的所有财产都均分给了大房跟二房,三房是一点都没捞着,还说什么大房二房没有出息人,所以她只能偏着。
陆祖母过世后,陆父几乎一瞬间就老了,也是心寒了。这些年,他是知道父母偏着大哥二哥他们的,只是从来不知道,程度已经严重到父母眼里都没他这个人了。至于陆家的家产,他几乎讽刺地笑了,当年的陆家哪有什么家产可言,如今这些家产都是陆父一点点置办下来的。
当年的憾事,同样也是陆父心中的痛,所以在父母的授意下,他才不顾妻儿的不满,每年拿出自己的大半积蓄,送回老家置办田地。在他想来,田地多了,哪怕只收田租,日子也能过了,如此总不会再发生憾事了。而如今,憾事的确不再发生了,可大家的胃口也养大了,他掏钱买下的田地,竟是全没他的份了。
陆父在伤感过后,到底是想通了,之后除了丧事外,几乎不跟其他两房交流了。因着陆父的态度丕变,陆家的族长,甚至乡里的里长都有些坐不住了。虽然他们心里也埋怨陆父都当官了,还跟家中兄弟子侄计较这些短长,可他们更担心陆父因此对家族,对乡里有意见。后来,他们就纷纷跑到其他两房做思想工作,希望让他们把东西交出来,至少也要分给三房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