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财帛动人心,他们认为,这是他们这辈子接受到的最后一份馈赠了,所以死活不肯交出来,一时间也是闹闹哄哄的,最后把陆四娘也惊动了。
这陆四娘,就是当年抢了陆三娘婚事的大房幼女,如今人家也是官太太了,她的丈夫宋开正是县里的主簿。大伙见陆四娘出面时,还以为她是去说服其他两房的,毕竟她当年受了三房恩惠,然而,并不。
她跟族长他们说,这是家事,祖母既然给了他们,那就是他们的,这跟他们有没有当官没有关系。后来,她见族长他们踌躇,更是对他们说道,三叔如今已经五十多了,眼下又要丁忧六年,到时都六十了,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都是问题,更不用说能不能起复了。
族长他们听了,深觉有理,纷纷表示,家事还是由他们自己解决吧,他们没必要插一脚。再说了,陆四娘还是主簿夫人,就是她说的没道理,他们也不会去得罪她的。
而陆父的年龄,也的确让他们的疑虑消了很多。如今这世道,活到五十多的,都算是长寿了,陆父能不能活到六十,还真是个未知数了。陆四娘的话,并没有保密,没多久,族中就都知道了,闹心的是,族里对他们家的敬畏几乎一下都没了,这大概也是日薄西山的悲哀。
陆四娘在想什么呢?当年,她抢了三娘未婚夫的时候,那时是兴奋的,对三房不见得有多少感激,但那时至少也没有多少敌意,然而婚后,她的态度就变了。当年,三娘跟宋开算是门当户对,可四娘却不同,她的兄弟都是白丁,还没了父亲,三叔虽有关照,可自从她嫁给宋开后,到底对她冷了下来,更不用说,后来三叔一家还离开了,她也就彻底没了靠山。
那些年的日子,也是真苦,若非早年就有了两个儿子,说不定早就让宋家给休了,后来虽说没休,可也没谁看得起她,宋开更是不把她当回事,左一个右一个地往家里纳妾。打那时起,她就恨上了三叔一家,当年明明说好了,会拿她当亲生女儿待的,可结果却是全然不管她,她觉得自己受的委屈,都是他们一家害的。
这回祖父母过世,她要说伤心吧,当然也是伤心的,可她对三叔一家的幸灾乐祸显然更多,毕竟她也是知情者,知道三叔家这些年的积蓄,可大多都换成老家的田地了,如今傻眼了吧,活该。
陆辉这些日子,听着族人们的风凉话,心里很是恼火,别说父亲不一定起复不了,哪怕真不能起复,家里不还有他嘛,这一个个看不起他们家的,是几个意思?!然而,他到底没跟族人吵吵起来,他怕父亲知道了伤心,这些年来,父亲对族里可从来都是尽心尽力的。
陆父开始是不知道的,可后来还是知道了,甚至还是他的好侄儿特地告诉他的。陆父对这事自然是气愤的,可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太过失望的原因,如今倒是完全没有被气到的意思,反而开始跟长子讨论,是不是趁着这段丁忧的时间,干脆办个私塾算了。办学,是个刷民望的事情,尤其五六年的时间也不短,很能教导一批人了。
就在他们讨论办学可能性的时候,他们接到了陆柔的信。此时,他们也才想起,他们其实还是有一门好亲戚的,当然如果陆柔不是来信诉委屈的,那就更好了。说来,当初之所以将陆柔低嫁入王家,也是为了有朝一日,在官场上能有个帮衬的人,丁忧起复这点小事,对那位高高在上的吏部尚书来说,那绝对是举手之劳了,想到这,他们倒是有了些底气。
只是对于陆柔的委屈,陆父到底还是气愤的,被侄子侄女伤透心后,自然更加疼惜自己的儿女。此时,陆父更是忍不住骂二郎忘恩负义,要知道,二郎当初能那么顺利地出任主簿,也是有他力挺的一份功劳的。可这话到底只能在私底下说说,上不了台面,尤其人家也没怎么着他闺女,就是纳妾了,他们要是做得多了,说不定被说嘴的,反而是陆柔不贤了。
正发愁陆柔的事情该怎么处理时,陆辉提议将陆柔的长子,也就是他的外甥接来,刚好由父亲启蒙,想来妹夫也不会反对。事实上,在他看来,这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不然父亲丁忧六年,亲戚都疏远了,可把外甥接过来就不一样,常来常往地,这关系就远不了;再则,外甥出息了,妹妹的日子自然也就不会难过。
二郎接到信时,却是百般滋味在心头,他想知道陆柔的反应,如果陆柔第一时间就同意将儿子送到岳家,他估计也高兴不起来,因为那表示她就是对自己的婆婆有意见。不过,这会当陆柔真的反对的时候,他又觉得古怪,她连自己的爹娘都信不过?
心下虽然舒坦了点,可二郎也不会真的由着她胡来,毕竟由正经进士启蒙,这绝对是难得的机会,错过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后来在反复协商后,由陆柔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了岳家,然后隔段时间,他再派人去接她们回来。陆柔不知道的是,二郎还特地给岳父写信了,让岳父劝劝陆柔,对自己的孩子松松手,孩子们也要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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