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不是，军中他郡王当家，兵部里他小舅子当家，这就霸完了。”</p>
四个孩子里，执瑜执璞为父亲忧心，一个险些去信谴责姑丈，一个请老国公出面。另外两个，萧战和加福因为这件事情，弄的钻狗洞进出，内心里是阴影重重。</p>
柳云若上来就是“霸道”，一下子惹恼了这四个。</p>
面对四双快要喷火的眼眸，柳云若颇有脸面，看看最温和的加福也生气了，这一场闹，等回家去族兄们对父亲说过，父亲应该会满意。</p>
小小柳更晃着脑袋，十足的欠扁模样，眼睛乱翻着：“你霸道啊，就是你家最霸道。”</p>
陆长荣附合：“满京里都在传呢，你们家听不见吗？在军中霸道，让弹劾了吧？在兵部里霸道，丢官了吧？夜巡还想霸道，不行！”</p>
柳云若很满意，看看，如今自己用人很恰当。换成叫来别人，他对袁家没有这么深的恨，他说出来这般犀利的话不是。</p>
对面四个火上浇油一般的燃烧起来。</p>
头一个忍不住的，一定是萧战。这事情与他家有关不是。小王爷恶狠狠扑上来：“小爷我打死你！”</p>
按说好的，吵架是陆长荣帮忙，打架是柳家的上。陆长荣早就防备着，往旁边一跳，柳云若跳上去，喝道：“别看你的力气大，我不怕你！”</p>
他不敢硬抗，但举刀鞘三或五下，把萧战的力气卸下来。</p>
萧战怒气冲冲，还要再上时，厅外有人笑道：“你不怕他？你怕我们吗？”</p>
三面旗子，头一面冲在最前面，嘴里嚷着：“不许跟我抢。”旗上字迹“元皓二爷在此”。</p>
第二面，“好孩子”。</p>
第三面，“正经爷在此”。</p>
三个孩子们冲将进来，后面不慌不忙走着几个少年。龙显贵在前面，后面是龙显邦、龙显昌、龙显达、龙显兆、龙显山。</p>
萧元皓虎头虎脑，常巧秀没完没了：“你们是坏孩子，你们是坏孩子”，韩正经把个旗子往前伸往前伸，让龙氏兄弟拦下来。</p>
六兄弟往这里一站，对着柳云若笑得云淡风轻：“你敢在这里闹事？”</p>
柳云若跳起来：“风水轮流转，作主归我了！答应便罢，不答应的吃我的刀！”</p>
呛啷一声，他的刀出鞘，白光划出厅上一道明亮，灿灿的落到地上，最后一动不动。</p>
看在袁家的人心里，好似突兀横空的一根尖刺。这是袁家啊。</p>
几乎同时，八把弓箭四双拳头对上柳云若。</p>
执瑜执璞带的有棍，但家传箭法用心最多，跟龙氏兄弟一样，弓箭出手反而比别的兵器快。这就不下二十枝箭矢上了弦。</p>
柳云若带来的有人，龙显邦等人另外几枝箭矢对准的是别人。陆长荣吓得一缩脑袋，本能把身子一低。他学功夫晚，自知不是这些人对手。</p>
“唰！”柳家的人拔出刀剑，站到柳云若身前。</p>
萧战的锤今年又换一副，重的不能随时在身边，小王爷是一双黝黑肉拳头。加福的铁拳头也不在这里，也是一双白胖小拳头。</p>
气氛一下子紧绷起来，有什么随时会撕裂开来。而都知道的，一旦绷断掉，先出手或者先至的，必然是龙家的弓箭。</p>
孔青和两家跟来的小子们，也虎视眈眈起来。同时孔青还悬着心，对着世子和二公子使眼色，意思是有话好说。</p>
萧元皓三个孩子冷不防的，吓得原地呆住。</p>
厅外，乌云滚滚而至。刚才有些小的雨势，又有加大之意。厅内的气势，随着更低沉下来。</p>
眼睛对上眼睛，都带着不服气，都带着你敢动手我就灭你没商量的挑衅，先用眼神厮杀起来。</p>
“哈……”一声大笑打破这个僵局。柳云若在笑声中收起刀，慢条斯理地道：“笑死人了，就你们有弓箭吗？我也有。”</p>
回手一招，一个小子快步进来，双手呈上一把铁弓，弓身上不知道铸进去什么，暗沉天色下面泛起微微的深紫色。从精致上面看，不比龙氏兄弟的弓箭差，一样的有淡淡的光泽。</p>
手握弓箭，柳云若越过兄弟们，走到龙氏兄弟的面前，把小手一招，摇头晃脑的得瑟：“看看我的不比你们的差。”</p>
陆长荣退到最后，这会儿见并不打，气势没有刚才那么吓人。眼角又接收到张道荣认为他丢人的视线，陆长荣冲上来跟柳云若并肩，叫嚣道：“是啊，我们也有弓箭！”</p>
龙氏兄弟探究地看着，执瑜执璞睁大眼睛，萧战阴沉着脸碰碰加福，低声道：“这把弓箭比我的要好。”加福小脸儿更黑。</p>
没有人答话的时候，三个小孩子先醒过神来。</p>
萧元皓冲上来，腆起小肚子：“我是小王爷，我是小王爷！”</p>
这话是龙书慧成亲那晚，香姐儿教给他，让元皓和加福守住院门，不让人打扰龙书慧偷吃东西。这位小王爷记在心里，关键时候拿出来用上一用，倒也威风神气。</p>
话一出来，表哥执瑜执璞先无奈：“元皓，这话只能在家里说。”常巧秀冲上来：“我生得好我生得好，”扭头道：“这是在家里啊。”执瑜执璞哑口无言中，常巧秀给了柳云若一个超级大鬼脸儿，尖声叫道：“你是坏孩子。”</p>
韩正经拿个旗子捅，捅，捅，柳云若让开来。</p>
紧张气势一扫而光，孔青看看柳家的小子没有进去，他还是不能进去，就在外面继续守着。</p>
龙氏兄弟也缓和过来，想到这是在自己家里，见了血，可就又落一层霸道名声。</p>
龙显邦对兄弟们挤挤眼，轻咳一声走上一步，慢吞吞道：“有弓箭么？”手指一翻，弦上搭的四枝子箭，原本是分向四个方向，飞快更换成另外四个方向，闪电的手势，看的张道荣啧一声舌头。</p>
龙显邦笑嘻嘻，但不无鄙视看向柳云若：“那你有这个吗？”</p>
手指一动，箭又变换一回，再问柳云若：“那这个呢，你有吗？”</p>
龙氏兄弟笑上一声，纷纷动了起来。龙显昌双手一负，弓箭到了背后，从后面拉开一轮满月，龙显昌笑道：“还有这个，你有吗？”</p>
“我这个呢？你有吗？”龙显达一松手，手中箭矢掉落地上。众人眼睛只一花，他手中又扣满了箭。再一松，手中箭又落地上，再一看，他手中又是满满的箭矢。</p>
这个速度实在惊人，哪怕他没有射，也都能看出来谁要同他比箭，只怕输的很难看。</p>
陆长荣苦水满嘴，又没有人可以埋怨。</p>
表面上看是小小柳找到他，其实是陆长荣早就挑唆，柳云若以答应的姿态回他的话，到现在为止，陆长荣都以为是他挑起这出子事端，那他还能怪上谁去？</p>
见弓箭厉害，又蹦出来镇南王的儿子，陆长荣心想今天大闹一场，柳家和袁家又一回撕破脸，算不小的收益。悄声劝柳云若：“咱们走吧，改天再来。”</p>
柳云若点点头，他把弓箭亮出来，想来胖鱼和胖兔子迟早会明白。小小柳漂亮的交待着：“既然这样，咱们约个时间比试比试。”</p>
龙显邦微笑：“好啊，你说哪天？”</p>
“明天。”</p>
龙显邦答应下来，柳云若就要走时。执瑜执璞沉声道：“慢着！”柳云若翻翻眼，陆长荣喝道：“这是你家，不许走吗？霸道就是霸道！”</p>
萧战牙咬得格格一声，陆长荣退下去，柳云若对上他，小脸儿沉沉：“你又怎么了，不是约下比试的时间。”</p>
萧战正要回话，执瑜把他推开，胖小子们一起过来，缓缓但一步一步走得凝重，眸光从弓箭亮出来，就没有离开过。</p>
兄弟们一伸手：“你弓箭给我看看！”</p>
柳云若负到背后，下巴一抬：“不给！”</p>
“上面有没有字！”胖兄弟们逼迫的语声。</p>
反手在背后抚摸弓身，柳云若眸中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小脸儿还是邦邦硬，口气凶巴巴：“为什么要告诉你！”</p>
小手一挥：“咱们走！”</p>
一左一右，两道胖身子过来，把他们去路挡住。胖世子面有凶猛：“给我看过你才能走！”</p>
胖二公子阴森森。</p>
看着两兄弟吃瘪的模样，柳云若开心地大笑一声：“哈！这是我的！”小手一推，刀也不用拔，把胖兄弟们推得一个踉呛，小小柳扬长而去，后面诸人跟上。</p>
胖兄弟们居然没有出手去挡，脑海里保留着柳云若灿若明珠的笑，傻乎乎站上一会儿，对看一眼，一起往外面跑去。</p>
角门外面，来的人披蓑衣上马，陆长荣对柳云若道谢，又吹捧着为他打气：“云若兄弟，你放心，明天比试我带好些人过来。”</p>
柳云若不置可否的笑笑，把弓身换成身前来，一手握马缰，一手按住上面一行雕刻的小字。</p>
舅父赠与阿训九岁，愿福寿绵长，无灾无难。</p>
这是我的，柳云若开开心心地想着。</p>
他把弓箭锁得紧紧的，就是这个原因。</p>
……</p>
雨声如跳动的曲乐，天色暗如夜晚朦胧。烛影摇动似红袖添香的美人儿，忠毅侯在案几后执笔不亦乐乎。</p>
一气呵成一个字，袁训满意上来。看看外面乌云翻墨，自语道：“今天不像有客人上门，我难得这样的轻闲，再写一回。”</p>
他的字好，也是苦练出来。亏他看书当差习武之余，还能苦心习字。军中数年，是寻不出来空闲的。但这暂停官职，却成了侯爷温习几本古书，揣摩揣摩功夫，和点一炉好香，静心写字的好时光。</p>
小子进来收起写好的这张，重新铺一张上去，赞叹一句：“侯爷的字愈发的好了。”</p>
“所以别让人打扰我，公文不是紧急的，晚上再看。”带着兴致盎然，袁训重新投入到笔墨之中。</p>
雨水吧嗒中，门帘子一揭，两个胖儿子进来。嘴巴全是噘着的：“爹爹，有件事情问你。”</p>
“啊，等我写完。”袁训头也不抬。</p>
执瑜嘴巴嘟得更高，执璞往外面看看，忽然叫道：“不好，四皇叔来了！”</p>
袁训吓得一惊，把笔一放：“收好我的字。”再看两个儿子走上来，全是笑脸晃动：“嘿嘿，这招果然见效。”</p>
“坏小子们！”袁训让打断，无奈地儿子笑骂着：“吓到老子了。”执璞笑眯眯：“爹爹，我还没有喊梁二混子呢，您就吓成这模样了。”</p>
脑袋上让拍一巴掌，袁训板起脸：“梁二混子是你能喊的吗？他的兄长梁老尚书，算起来是我的长辈。”</p>
执璞做个讨饶的笑容：“我说二祖父来了，吓不到您不是。”</p>
“好吧，你们要问什么，赶紧说完，我还接着写。”袁训示意儿子坐下来。</p>
两个儿子却不肯，围到他身边，不错眼睛的盯着他：“爹爹，你的弓箭是不是少了一把？”</p>
“啊，我送了人。”这一次换成袁训笑得有些心虚。</p>
他不等孩子们发问，主动的解释：“你们今天刚巧九岁，但力气比我小时候足，那把弓箭你们用不合适，舅祖父不是给你们送来新的，若论铸造工匠，舅祖父还是家底子厚实。”</p>
胖儿子们不依的扯扯他衣角。</p>
“战哥儿的力气呢，本来就大，他用也不合适。我寻思着这弓箭得寻个人不是，”</p>
“爹爹，”执瑜打断说得顺溜的父亲，有点儿生气地问他：“那为什么送给云若呢？留给小六也行啊。”</p>
“就是嘛！爹爹，我要代你收回来！”执璞用另一只手叉起腰。</p>
儿子们指责的眼光，让袁训为难上来。张张嘴想有个合理完美的解释，胖儿子们不容他说话。</p>
“箭法是不外传的，这是舅祖父说的。”</p>
“舅祖父送的东西，也不能给外人。”</p>
袁训陪上笑脸儿：“孩子们，听我说，”</p>
胖儿子们露出狡黠：“爹爹要说，就只说您和柳爹爹又商议了什么，而且答应以后这些事情明白对我们知会，不然的话……”</p>
儿了们能这样的想，袁训很欣喜，但装出来很生气：“你们还小，”</p>
他的衣角立即让晃动起来，胖儿子们开始闹腾：“我们大了，”</p>
坚实的手臂搂住胖兄弟的肩头，胖兄弟们眸中焕发出热烈的光彩，对上袁训含笑的面容，胖兄弟们歪脑袋，知道父亲让自己们打动。</p>
“孩子们，兄弟，是磨练而来的。诸多的事情，你也信任我，我也信任他。”袁训娓娓地道。</p>
胖儿子们不依地道：“我们不要和云若做兄弟。”</p>
“啊，云若你们都看不上，那出了家门，可就没有什么外人可以当兄弟了。”</p>
胖儿子们想上一想，唉声叹气：“爹爹说得是，云若总比陆长荣好，也比张道荣要出色。”</p>
当父亲慈爱的语声，轻柔地再道：“再说，我也不是说你们和云若，我说的是我和你柳叔父。”</p>
“说说吧，肯定是好些故事。”胖儿子们喜欢了：“爹爹和柳叔叔办案子的故事。”</p>
袁训揽着儿子们，认命地道：“看来我今天要让你们扰了。”父子三个在书案后有些挤，袁训和他们出来，要往榻上去，心里搜寻出旧事时，外面小子们一声接一声的回话：“四皇叔殿下到，梁二大人到。”</p>
四皇叔和梁二混子的话忿忿然随后进来：“叫什么叫！怕你家侯爷听不到是怎么的。”</p>
袁训一拍孩子们：“手脚快些。”</p>
执瑜头一个抢过去，抱起字纸往里就走。执璞把笔和砚台拿着。兄弟们消失在屏风后面时，四皇叔呵呵进来：“小袁呐，可是我劝你的，无官一身轻，正是写字时。来来来，我和梁老二陪着你。”</p>
鼻子嗅一嗅，惊喜上来：“有墨汁香，你刚才在做什么？”</p>
－－－－－－题外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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