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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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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逸飞给李倓置了个安静的别院供李倓修养,所以往来人较少。如今到了三月,桃花初开,院内一株桃花已经打了不少朵,杨逸飞给李倓送了个躺椅放在那桃树下,李倓躺在躺椅上数着头顶上那株桃树打的朵儿,一边随手下了一颗棋子。

“……”令狐伤看着李倓落下的那枚棋子,叹了口气,“李兄,你能否看一眼棋盘再落子?”

听得令狐伤的抱怨,李倓这才将目光放在棋盘之上,那一枚黑色棋子被李倓放在了棋盘之外,难怪令狐伤忍无可忍了。

“抱歉。”李倓笑了笑,收回棋子重新落。

令狐伤拿李倓没法,只得继续陪李倓下着棋,任凭那人神游物外。

这样的日子,令狐伤不知道能持续多久。令狐伤隐隐察觉,李倓的眉间,藏着一抹不甘。

作者有话要说:

☆、此去经年

李倓这病一养便养了两年。天下依旧战火纷飞,这江南僻静的别院里,李倓第三年看着同一株桃花,漫不经心地与令狐伤对弈。

“又错了……”令狐伤叹了口气,捏住李倓的手,从李倓手底下把棋盘收走,“今日到此为止。”

“你认输了?”李倓心里想着这株桃树今年多开了十几朵花,一边问令狐伤。

令狐伤见这人根本就没将对弈放在心上,拂了拂衣袖,起身准备离开。他这一动作,倒是将一直走神的人引回了注意力。李倓一手曳住了令狐伤的衣袖,皱着眉问:“令狐兄输了就要逃跑不成?”

这人越来越不讲理了。令狐伤一手扫掉李倓扯着自己衣袖的手,转头瞪着揶揄自己的人,道:“这件事塞在你心里两年,你不说,我不问,但是不代表我就会忍着你。”李倓在长歌门休养了两年,万花谷的孙思邈曾来替李倓诊治过,当时孙思邈诊完,一边捋着花白的胡须,一边沉着脸将李倓好好数落了一遍:“李先生,你若是再这么劳心费神,我可救不了你!”李倓倒好似浑然不在意,只是闭眼听着这位医圣数落自己,时不时还会勾下嘴角笑笑,气得孙思邈当即拂袖走人,任杨逸飞再三诚邀,这位医圣也是不愿再往江南走一遭。

李倓仍是淡然地笑了笑,对令狐伤未置一言。令狐伤深知无法从李倓嘴里撬出什么话,转身就要走,刚巧与杨逸飞撞了个正着。

“令狐兄又输了?”杨逸飞好死不死地打趣令狐伤,怎料到收到了令狐伤眼神的威胁。杨逸飞当即闭了嘴,径直往李倓那里走。

往常杨逸飞来,李倓都是让令狐伤去端茶,借口是自己是病人。这一次杨逸飞来,李倓没开口,令狐伤想着李倓没把自己支开,那自己为何要走?于是令狐伤走回了院内。

杨逸飞刚想开口,就见令狐伤也立在了身边,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李倓摆手让杨逸飞不用顾虑,杨逸飞这才道:“郭子仪被降罪,本以为叛军会气焰大盛,未曾想不久后史思明杀了安庆绪,这世事还真是多变。”

李倓捧起桌上的茶杯,对着茶水轻轻吹了口气,浅浅地抿了一口,这才道:“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郭将军被降职,倒是我思虑不周。”

“这也不能怪你。”杨逸飞摇了摇头,“毕竟你如今不在军中,无法事事都能算准,谁又能猜到那个宦官如此无用?不过安庆绪那边你是如何算到的?”杨逸飞目光灼灼,脸上满是敬佩之色。

李倓抬眼看了下立在身边一言不发的令狐伤,眼神暗了一暗:“不过是合纵连横的道理。”

“什么意思?”

“联盟之间哪里有永久的利益,安庆绪能杀了安禄山,史思明能就能杀了安庆绪,哼,过不了多久,我猜他们还会送一份大礼过来。”李倓握着手中的茶杯,笃定地道。

杨逸飞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也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令狐伤。只见令狐伤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就像一个听客,只想听□□迭起的部分,对结果并不感兴趣。

杨逸飞今天来这里的目的说完,拿起桌上的一杯刚才李倓说话间给他沏的茶,一仰而尽地喝完,拱手向李倓告辞。李倓放下手中的茶杯,也向杨逸飞拱了拱手。

直到杨逸飞走远,令狐伤眼神才变了。

李倓从桌上拿了一个茶杯,给杯中斟上了茶,然后递给立在面前冷着脸看着自己的人。

“喝杯茶。”将戾气全部藏起来的人,着一身月白长衫,面色苍白,何曾想到这人曾经机关算尽,挑起烽烟战火,又决然扛起过错,慷慨赴死,就算如今他还活着,也未将一丝心神分心于自己。

接过李倓递来的那杯茶,令狐伤并没有喝。李倓冷酷果断,该利用什么,该舍弃什么,从当初到现在都不会变。只要是有利用价值的筹码,李倓毫不吝惜地将其拿来布阵,两年前,李倓用自己的命布了一个偷天换日的局,除了令狐伤、杨逸飞,没人知道,这个隐于江南一隅的人,正操控着这已经烧了四年的战争。

“你是张仪还是苏秦?”令狐伤端着茶杯,目光定在李倓的脸上,想从这个人的脸上瞧出一些端倪。

“我何德何能与他们比肩。”李倓淡笑,对令狐伤这个问题并没给出准确的答案。

“何德何能?”令狐伤眼中渐渐聚起一股寒意,捧着茶杯的手也越捏越紧。

如若不给令狐伤一个满意的答案,李倓今天怕是吃不到中饭了。“那就张仪吧。”李倓敷衍道。

令狐伤却并不领情,他冷哼一声,声音无波无谰却能冻住人的心脏:“我倒觉得你像那个傻瓜苏秦!”

“苏秦可不是傻……”最后一个字李倓没说出来,确切地说是令狐伤未让李倓说出来。

令狐伤揪住李倓的衣襟,将人拎了起来,曾经这个人一身傲骨,如今这个人孱弱的让他心痛。

“你记不记得我欠你一条命?”令狐伤突然问李倓。

这一问,让眼神游离的人回过了神。李倓挥手扫掉了令狐伤抓住自己衣襟的手,绷紧脸,沉声道:“你还了。”

“还了?”令狐伤挑眉,像是故意要挑起李倓的怒意,说出的话字字扎在李倓心头,“李沁的命在你眼里这么不值一哂?如今仇人在你眼前,你不报仇,倒还有心思跟他一起对弈喝茶,钧天君,这就是你么?!”

“够了!”李倓眼中怒意乍起,放在桌前久久未曾出过鞘的凌云墨龙剑又一次架在了令狐伤的脖颈处,“别再试探我。”

到底是谁在试探谁?令狐伤往后退了一步,将脖子从李倓的剑下挪开,转身离去。李倓望着令狐伤的背影,兀自笑了起来。

上元二年一月,史思明为史朝义所杀。李倓无心地落下一子,闭上了双眼。这一场烽火狼烟,快要结束了。

宝应元年,李倓的伤终于好的差不多了。清明刚过,李倓立在别院内的桃花树下,与令狐伤肩并肩,谈起了三年前未说完的话题。

“我想阿姊不会怪你。”李倓看着头顶一瓣桃花飘落,如此说道。

“那你呢?”令狐伤一点儿也不关心李沁会不会怪他。

“我无法不恨你。”李倓自嘲地笑了下,接着道,“又无法让自己恨你。”

“我可以还。”

“如何还?”

“……”

桃花树下,是谁先吻了谁,又是谁先纠缠上了谁,已经不重要了。

三月末,李倓与令狐伤向杨逸飞告辞,两驾青布马车从长歌门出发,一路往北而去。

李倓坐在车中,手里翻着书卷,目光却没留在书页之上。令狐伤坐在李倓身旁,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过了洛阳,巍峨的天策府出现在眼前,李倓这才回过了神,挑起车帘,道:“修的倒也快,记得那时北边可是破了个角。”

“也不知道是谁弄坏的。”令狐伤冷不丁地补了句。

“嗯,也不知道是谁。”李倓放下车帘,抬眼看了下对面没什么表情的人。

过洛阳,便进入了枫华谷。战乱的痕迹在这里清晰可见,枫华谷似乎总摆脱不了悲凉这个词。

曾经歇脚的茶棚早已倒塌在战火中,只有红叶湖边的那一个石亭,还独自立在那里。

后一驾马车突然停了,李倓与令狐伤听到声音,纷纷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后一驾马车上,盈盈走下一个轻纱遮面,气度雍容的女子,眼角显现的一缕皱纹可以看出这个女子年岁不小。那女子往前走了几步,注意到李倓与令狐伤往这边赶来,微微向两人点了下头。

“我记得,李太白曾在那个亭里落过脚。”女子伸手指着坡下的石亭,似乎想起了什么,感慨地道。

“那是很多年前了。”李倓恭敬地对那个女子道。

“是啊,很多年了。”女子微微颔首,“当年在大明宫,这位大诗人可是唯一一个看不上我的人呢。现在想来,倒也有趣的很。”

“要扶您过去坐坐么?”李倓心念转动,那个亭子里何止有过李白,当年那场大雪里,他与令狐伤也曾在这亭中话别。

“不用了,你不是说他快……”女子亮如星辰的眼眸里渐渐蕴起了一抹水色,李倓不再多说,扶着女子上了车。

李倓与令狐伤也重新上了马车,不再停留。这一次再回帝都,该当做一个了断了。

为了当年那一剑,为了天下靖平的夙愿,还为了李沁的临终嘱托。

伸手抚摸上那一柄随身佩剑,李倓眼中渐渐浮现一抹狠厉。令狐伤蹙眉,不知道当初没有劝阻李倓前行长安,是不是一个错误的抉择。

帝都、太上皇、肃宗、张皇后、李辅国、李俶……李倓的心太大也太狠了。

作者有话要说:

☆、长恨一曲

长安朱雀大街,一顶青舆借着夜色缓缓轧过路面,坐在车里的中年官员捋着美髯,眉头轻敛。

肃宗回到长安已经过了四年,这四年里,弥漫华夏大地的狼烟快要熄灭,但是皇廷内的尔虞我诈却有增无减。张皇后与李辅国已经相看两厌,自从张皇后将李辅国舍弃,自己扶持越王李系后,李辅国便向太子投诚。李泌并未反对李俶接受李辅国的投诚,太子李俶的力量还不够强大,唯有借助李辅国才能与张皇后抗衡。伸手挑起车帘,李泌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建筑,战火灼烧过的痕迹还在,与玄宗时期相比,现在的长安城十分荒凉。

揉了下有些酸涩的双眼,李泌颓然地叹了口气。他心里有一种感觉,在暗夜里藏着一双无形的手,似乎在操控这这一切。不论是战场还是朝堂,好像都有那双手的存在。而这双手的主人的行事风格,与五年前薨逝在太原的建宁王如出一辙。

想到这里,李泌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虽说建宁王临死之前曾将未来布局交予太子与他,但五年过去,建宁王总不会连五年之后都算到了,就算建宁王算得到朝堂,那这场烽火狼烟的走势,应该不会也算到了。除非,建宁王还活着。

想得越深入,李泌就愈发觉得恐惧,但更加觉得自己的推测没有出错。当他的青舆落在自家府邸门口的时候,还没落稳,家仆来报有三位自称来自江南的杨姓之人前来拜访。

“姓杨?”李泌从青舆中走出,努力想了想这些人是谁。直到走过影壁,李泌才想起江南杨氏到底是何人。

李泌连朝服都没换就来到了会客厅内。还未走入厅内,李泌就觉得当中的一男一女背影十分熟悉,那男子气度非凡,傲然负手而立,那女子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间颇为得体,还有一位男子,感觉虽未有那两位熟悉,但李泌确定,他绝对见过这个男子。

“三位可是来自千岛湖长歌门?”李泌一踏进厅内,拱手对那三人道。

听得李泌的声音,那个气度不凡的男人缓缓转过身,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李泌眼中。李泌蹙眉,这张脸他从未见过。然而,这个男人一开口,李泌感觉如坠地狱,好像自己已被黑白无常勾走了魂魄一般。

“别来无恙,李大人。”带着人/皮/面/具的李倓脸上看不清神色,一双锐利的双眼直视李泌。

“建宁……”

李泌刚要将心底压住的三个字说出来,却被李倓止住了:“建宁已薨,现在我是李倓。”

“是是是,先生。”李泌不愧为宦海沉浮几年的老狐狸,压住了心里的惊诧,定了定神,连忙改口。

李倓看了一眼李泌身后空旷的院子,这才道:“李大人,这里并非谈话之地。”

当确定李倓身份之时,李泌就已察觉在这个光明正大的会客厅内接待李倓三人十分不妥当。

李泌颔首,指着会客厅后一方阴影道:“劳驾三位随卑……李某而行。”

李倓向身边两人点了下头,三人跟着李泌走入了那一片黑暗之中。阴影后,挂着一幅画,李泌掀开画,按动藏着的机关,一扇石门应声而开,石门后是一间隐秘的屋子。

待石门关闭,李倓立即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接着其他两人也纷纷揭下了脸上的伪装。当三人皆以真面目出现之时,李泌差不多魂都丢了一半。

“贵……贵妃!”李泌一脸惊愕,他怎么也料不到在马嵬驿被缢死的人会还魂。与李泌面对面的人,李泌不是太熟悉,但当李泌还是长安城内的小吏时,曾在人群里远远的见过,那时候这个俊逸的男人随安禄山从朱雀大街上打马走过,曾引得多少女子驻足。记得这人好像是叫——令狐伤。

“狼牙叛军之首!”李泌终于想起令狐伤的身份了。

现在这间隐秘的石室里,藏着两个起死回生的人,还有一个叛军首领,李泌头都大了。

“李大人,委屈你了。”李倓勾了下嘴角,好像故意在打趣李泌。

李泌抹了一下满头冷汗,心道这个建宁王越来越会揶揄人了。“先生您这是?”李泌其实想问李倓玩得这是哪一出,但碍于李倓曾经的身份,李泌还是略去了后面的三个字。

李倓没有直接回答李泌的问题,反而抛了个问题给李泌:“太上皇他还好么?”

李倓没有问肃宗没有问太子,先问的是太上皇。李泌摇摇头,担忧地道:“几日前太医诊过,太上皇怕是……”

李泌还未说完,李倓挥手打断了李泌。杨玉环的啜泣声在石室内传来,听得人心碎。

“我和贵妃要去一趟大明宫见一见太上皇。”

“这……”在李倓开口问李泌玄宗身体如何的时候,李泌就猜到李倓是要带贵妃进宫的。但是,这两人都是已经死去的人,如何才能让他们混进去,李泌有些犯难。

李倓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指着李泌腰间的一方太极八卦坠饰道:“以纯阳宫人进宫替太上皇请福,对李大人来说不算难事吧。”

这些年,李泌一边当官一边求道,认识几个纯阳宫弟子并不为奇。又以替太上皇祈福为借口,倒还能圆得过去。

李泌松了下眉,略微思索了一会点头道:“委屈两位了。”

“是三位。”令狐伤突然出声纠正。

李泌诧异地抬眼看了下令狐伤,自己刚明明听李倓说的是贵妃与他两人,何曾又多出来一人?

未等李泌发问,李倓当先开口道:“大明宫危险重重,你留下。”

“既然危险重重,那我不是更该去?”令狐伤眼里有不容拒绝的神色,李倓叹了口气,未再与他争辩。

“那你小心。”

“哼,你也一样。”

李泌感觉再窝在这间石室里,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为了不让自己当场吓毙,李泌清了清嗓子道:“请三位等我安排。”

“劳烦了。”李倓对李泌拱手称谢。

李泌拱手回礼,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敢问先生,这五年天下局势,难不成是先生所为?”

李倓轻笑一声,并没否认。李泌抿了下唇,赶紧转身大口喘气,虽然在看见李倓那一刻他就确定了大半,但亲耳听见李倓确定,李泌还是胆颤心惊。

两日后,在李泌安排下,李倓三人成功进入大明宫,见到了玄宗。

玄宗如今偏居兴庆殿,随身侍奉的宫人极少,高力士等人已被肃宗流放黔中道,玄宗身旁已无亲信内侍。

李倓见到玄宗之时,玄宗的身边只有一个愣头愣脑的小内侍,李倓对那小内侍说祈福无关人等必须退下,那小内侍不疑有他,立刻退了出去。

垂暮的老皇虚弱地躺在榻上,睁着的眼里没有任何神采,让人看了唏嘘不已。杨玉环早已泣不成声,扑到玄宗身边,握住玄宗苍老的双手:“陛下,臣妾回来了,陛下……”

朝思暮念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空洞的双眼里溢出了惊异的神色,玄宗吃力地转过头,魂牵梦萦的那张脸出现在眼前,玄宗拼尽力气,喃喃问:“爱妃?朕又梦见你了……”玄宗想要抬起手触碰杨贵妃,抬了几下却没有力气,杨贵妃眼中噙着泪,握着玄宗的手,将玄宗的无力的双手贴在自己脸上,“不,陛下,臣妾真的来见你了。”

“真的是你?”手指上感受到了真实的触碰感,玄宗眼中满是欣喜与震惊,“你不是……不是……”

“是建宁王。”杨贵妃转头,示意玄宗身后还有人。

“倓儿?”玄宗并没有顺着贵妃的目光望去,摇了摇头,“不,倓儿已经被那个不孝子杀了,朕的倓儿再也不会回来看朕了。”

“皇……皇爷爷。”立在贵妃身后的李倓上前一步,握住了玄宗的手,“倓儿在这里。”

“你……”接二连三的惊喜让玄宗有些支撑不住,玄宗借着李倓的搀扶,支起身,看了看哭成泪人的贵妃,又看了看几年前那个雨夜跪在地上向自己叩首的孙儿,终于笑了起来,“你们都还活着。”

“是,皇爷爷。”李倓亦笑了起来。玄宗年岁已高,头发花白,精神恹恹,如若肃宗小心侍奉,玄宗的精神倒也不至于如此不济。肃宗,不仅对自己的儿子,对自己的身生父亲也如此,李倓眼神渐渐变为冰冷。

年老的帝王感受到李倓眼中的戾气,伸手拍了拍李倓的手背,而后从枕下拿出一块玉质虎符递到李倓眼前:“这个,是你需要的吧。”

那个虎符是高力士走时留给玄宗的。也是曾经李倓许诺过交予高力士的东西——神策兵符。

李倓此番前来,也是为了这样东西。

“皇爷爷……”李倓了然,玄宗与他虽隔了一辈,但玄宗心里清楚,李倓的脾性是与玄宗最相像的。

“这几年朕虽听不清也看不清了,但你的事情朕一直派人打听。”玄宗欣慰地道,接着眼神一凝,“朕没想到李亨居然这么拧不清,竟然阵前杀子,如今他被张氏架空,也是有了报应。但是,张氏想要李唐江山,朕可不许!”玄宗用力捏了捏李倓握着兵符的手,眼中精光乍现,仿佛回到了从前,“交由你来办,朕放心。”

“孙儿领旨!”李倓紧紧握住手中的兵符,双手交叠,叩拜玄宗。

令狐伤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李倓,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我可没碧露丹给你了啊。”令狐伤小声道。

宝应元年四月五日,玄宗驾崩。

从大明宫内传来的丧钟声响过一下又一下。李倓立在李府别院,闭眼听着钟声。令狐伤站在李倓身旁,伸出右手握紧了李倓冰凉的手。

“这里很疼。”李倓从令狐伤手中抽出右手,指着当年一剑贯胸之处,皱起眉。

“那就别听了。”令狐伤觉得这个钟声有点儿响。

李倓摇了摇头:“我必须听完。”

第十二下钟声响过,李泌急慌慌地冲进了别院,令狐伤浑身散出戾气,想把这个人赶出去。

“王……先生!娘娘她……她……”

李倓突然转身,大声问道:“贵妃怎么了?!”

“娘娘自刎了……”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李倓捏着信纸一端,另一端架在蜡烛之上,火瞬间把书信烧掉,月色下,令狐伤越墙而来,脸上擦上了几丝血痕。

“你受伤了。”李倓冰冷地道。

令狐伤随意抹了下脸,并未放在心上:“秦皇陵的机关比泰陵的要复杂很多,我当年没事,现在也不会有事。”

“嗯。”李倓点了下头,“没人发现吧。”

“没有。”

令狐伤接过李倓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抬眼看了下被吓得面色惨白的李泌。

这都是什么事!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将贵妃的尸首送入泰陵与太上皇合葬,李泌是越来越摸不清李倓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李大人,喝茶。”李倓又给李泌茶杯里倒了杯茶,李泌硬着头皮称谢。

作者有话要说:借用一下白菊苣的诗_(:3ゝ∠)_虽然提前了n年……

第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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