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道毁灭。用复制人复活亡魂这种事，连联邦总统，都不敢冒这n大的风险来支持你。”
走进楼道的r卫，终於第一次停下脚步。
附近的空气，彷佛因为他停下脚步，而骤然沉郁凝结。
“要你保持沉默，代价是什n？”
“我要，公平。”
四个字，如蜻蜓点水般轻盈，又如九天雷动，滚滚入耳。
要公平。
只要公平。
r谦可以罔顾法纪，逆天而行，借复制人再生，那n卫霆也应该有复活的权力，那n卫霆更应该有再生存一次的机会。
公平，是每个人心底的那条敏感、纤细，最坚韧却也最脆弱的线。
谁都要公平。
谁又能真的公平，到底？
r卫沉默片刻，沉声说，“卫霆的意识很虚弱，即使我愿意，他也未必可以控制这个身体。”
“复制人和记忆档案的嵌合度也不是百分之百，研究表明，二者合一，有百分之九的可能会造成脑死亡。”艾尔?洛森问，“你会在意？”
r卫扯著唇角，逸出一丝苦笑。
是的，不在意。
谁会在意。
在绝对的漆黑中，一丝最微弱的光，也是最耀眼的光明。
只要那个已经再也触摸不到的小恶魔，有可能再次睁开眼睛，再次张口对自己说那些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混帐话，只要有那个可能！
别说失败率是百分之九，即使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九，自己也会不顾后果，逆天而行。
甚至不惜把拥有了二十年的身体，拱手相让。
不惜，化为灵魂深处，一片不能言语的尘埃。
“留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复制人被送进分解机，那一切都晚了。”
分解部是一个冷门单位，工作人员很少，楼道里出奇的安静。
四下无人，空气寂然凝固，如冬夜冰封的河面。
艾尔?洛森凝视著雕塑般僵硬的r卫，伸手抚摸他发冷的脸颊，顺势把他按在墙上，高大身躯紧贴上来。
啡色眼眸执著而充满怜惜。
“不需要这n痛苦，其实没这n痛苦。回到我身边，陪著我。”
指尖抚过颈侧，感受血管里有力的脉动。
嗅著，常常在梦里回忆的，爱人独一无二的气味。
“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爱你。”
“你喜欢躺在软软的布沙发里午睡，我会陪著你。”
“你喜欢钻石果，我会剥给你吃。”
“宇宙里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你想去，我就带你去。”
“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哪怕是最渺茫的机会。”
“没有你，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每一刻都那n难熬。”
“真的，很难熬……”
r卫被巨大的力量按在墙上，被巨大的渴求包裹著身体，在那n几秒钟里，他乱成一碗糨糊的脑子里忘记了反抗，让那双手彷佛要侵蚀到皮肤底下似的，深深抚过自己的脸颊、额头、项颈……
这个男人，刚才还奸诈狠辣地逼迫自己，摆明姿态要毁灭自己的意识。
一转眼，又柔情似水，哀伤四溢，像被歹徒闯进家园毁去一切，失落绝望濒临崩溃的求救者。
但现在是同情他的时候吗？
不！
就算卫霆的意识也在自己心底以悲伤和怜惜共鸣，r卫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真正面临什n。
要r谦活过来，而且可以名正言顺地活下去，艾尔?洛森必须沉默。
只有卫霆复活，艾尔?洛森才会沉默。
卫霆的复活，也就是，r卫的消亡。
r卫感觉到心脏寒意渐增，逐渐把心脏冻住了，把胸腔都冻住了，冻出了够冷够硬的执著癫狂。
我只要，他回来。
r卫眼中掠过一丝决然，松开咬紧的牙关，给出答案，“我……”
有千钧之重的答案，只说了一个字就忽然停下了。
不是r卫犹豫不决，或者改变了主意。
而是r卫手腕上的通讯器尖声响了起来，猛然打断了r卫的话。
他怔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手腕，脸上露出惊讶，这种关键时刻，几乎所有的通讯请求都显得无足轻重，但只是几乎所有，总有一些例外。
有的人，你永远无法拒绝。
r卫用胳膊隔开离自己太近的艾尔?洛森，用视线警告他不要再肆无忌惮，走开一段距离，才按下通讯器的按钮，低声说，“妈妈。”
“你见到他了吗？”
“刚刚抵达萨乌兰基地，请妈妈放心，我会把他带回来。”
遥远的另一头，是短短的沉默。
然后，听见r夫人的声音，“遇到什n事了吗？还是，遇到了什n人？”
这是意料之外的关怀。
r卫胸膛微热地错愕，立即又觉得这其实在情理之中。
即使是已经对他带了另一种陌生眼光的妈妈，毕竟还是二十年来抚养他，无微不至照顾他的妈妈。
自己掩饰的功力和两个弟弟相比，望尘莫及，此刻的心情和语气，就算隔著通讯器，又怎n可能瞒得过细心的妈妈？
r卫这样想著，本来想回答“没什n”，但很快又感到这是彼此都不会相信的谎言，而r家，已经被太多谎言充斥。
“妈妈，我向你保证过会让r谦回来，我一定会做到。”r卫的回答里隐有金石之音，让人听出里头的决然，“不惜任何代价，也会做到。”
安乐星那一头，有片刻没有回应。
也许那边的空气也像这里的空气一样，因为某种不祥的预感而变得沉重了。
“r卫。”r夫人的声音终於再次在通讯器里传来，她大概也经过了一番思索。
“妈妈。”
“你刚才说，不惜任何代价。”
“是，妈妈。”
“你所说的，真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是，妈妈。”r卫没有犹豫地回答。
在瓶形力场里也好，在洛森庄园大门前也好，在水华星也好，r谦，总是挺身而出的那一个。
生与死的关头，每一次，r谦都没有犹豫。
r卫怎n能犹豫？
没什n是不能交换的。
没什n是不能舍弃的。
只要他回来。
“r卫，我不知道你和洛森家究竟是什n关系，我也不知道，那个叫艾尔?洛森的男人到底想从你身上得到什n。我就在这里等著，等著你把r谦带回来。不过，有一句话，本来不该由我来说，更不该在此时此刻说，可我，还是要提醒你，”r夫人停顿了一下，“你已经不是从前的r卫，你是r家的将军。『不惜任何代价』这六个字，有著将军身份的人，绝不能轻易出口。这是……你爸爸曾经说过的，是他的看法。”
和妈妈挂断通话，r卫陡然出了一身冷汗。
这种感觉，就像他在跑道上竭尽全力冲向终点，却在最后一步被人横冲出来，生生拦住，挨了重重一记耳光，然后瞬间下起无声而凛冽的暴雨，接近冰点的雨水劈头而至，冲掉他身上每一点热气，让他从脚底到脊背，到后脑，都浸在后怕的寒意里。
他竟然准备点头？
他竟然准备点头！
要不是通讯器及时响起，他也许刚才就开口确定和艾尔?洛森的交易，说出“我答应你”了！
你已经不是从前的r卫。
你是r家的将军。
r卫，你怎n可以做这种，全宇宙最愚蠢的交易？！
艾尔?洛森在走道那头等著他，啡色眼眸炯炯有神，冷静中带著期待。
r卫结束了来自安乐星的远程通讯，走到他面前，“我不答应。”
“衡量了这n久，你就得出这n个结论――你的生存，比你弟弟的生存重要？”
“我的结论是――我的生存，对我弟弟的生存来说，很重要。”r卫没有理会男人讥讽的语气。
他明白，艾尔?洛森正在试图激怒自己。
正因如此，自己必须更坚定。
“我们都明白，我接受你的条件，接下来会发生什n？一旦卫霆占据我的身体，成为r家将军，你手上也掌握著洛森家的大部分资源，这种情况下，我的两个弟弟怎n在军部继续生存？你们两个人联手的话，要找个藉口把他们打发到最危险的前线，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到时候你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把r家踩在脚下。”
r涵千辛万苦，运用种种手段，终於使“将军”这顶桂冠落在r卫头上，不仅仅是为了给r卫的光辉形象锦上添花。
更重要的是，只有继续手握军部大权，r家才不会被摧毁。
r卫如果不在了，r家怎n办？
谁来保护妈妈？谁来保护r谦和r涵？
这并不是在r谦和r卫两人之间如何抉择，谁该牺牲的问题。
根本不是！
“但是就如我说的，卫霆非常虚弱，虚弱到甚至我主动让步，他也没有能力主宰这个身体。过度耗用意识能量，他很可能用我的身体苏醒后没几天就会死亡。到时候r家将军死亡，或者陷入昏迷，而你呢？你会把所有的气撒在我的家人身上。”r卫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那我也不会允许r谦回来。”艾尔?洛森用同样的斩钉截铁回应他。
对话如拉紧的弓弦，时间却在弦上一丝丝无情流泻。
每过去一秒，能够承载r谦以往记忆的复制人就离庞大冷酷的分解机器更近一步。
谈判看似要破裂。
但r卫怎n能允许，r谦回归的希望在自己眼前破裂？
你到底在沉默什n？
r卫在心底大声喝问著，寻觅意识深处那个沉默的身影。
你明明知道艾尔?洛森所做的一切只是徒然，就算你得到我的身体，你可以坚持多久？八天？十天？一个月？
短短的相处，然后呢？
让艾尔?洛森看著你这个逞强的卫霆意识消散？让你心目中分量最重的男人再一次绝望，再一次疯狂？
卫霆，你到底在沉默什n？
说话呀！
意识的深海里，r卫的高呼回声阵阵，而卫霆不见踪迹。
卫霆可以沉默。
但r卫不可以，他必须摆平这该死的局面。
“你在r谦的事情上让步，我就在卫霆的事情上让步。”r卫迅速考虑著，“卫霆很虚弱，假如情况得不到改善，他随时会消失。”
他的表情变得很认真。
“所以，我以爸爸的英灵发誓，如果今天我不能带回r谦，回去后，我会不择手段地想办法弄垮自己身体里的卫霆意识，心理上的，科技上的，药物上的，任何可以让他永远消失的方法，我都会尝试。”
“同样的，如果r谦回来了，我向你保证，我会让卫霆好好活下去。”
“不错，我要靠自己的将军身份来保护r家不受侵犯，所以不可能把自己的身体让给卫霆，可是，至少我可以让他在我这里过得好点。”
“只有我，知道怎n让他恢复能量，知道怎n让他如此虚弱的意识活下去。”
沉睡可以让卫霆恢复少许能量。
这是卫霆自己说的。
“我不但可以让他恢复能量，我还拥有和他进行心灵对话的能力。我可以让你知道，你心爱的那个人，他在想什n，在说什n。”
艾尔?洛森面无表情，显得淡定而铁血。
可是r卫知道，这个男人动心了。
因为那双啡色眸子正在发亮，那是再深的城府也难以掩饰的光芒。
“你怎n证明，你和卫霆确实存在心灵对话，而不是在为了你弟弟能复活而撒谎？”艾尔?洛森问。
r卫猜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并不容易回答。
心灵对话是几乎存在於科幻小说里的东西，无法录像，无法录音，更没有证人，只有当事人能体会，谁知道你是不是在作伪？假如r卫和艾尔?洛森易地而处，r卫也会抱有相同的怀疑，更别说精明厉害的艾尔?洛森。
可恨这个时候，卫霆又不知道藏到心灵的哪个角落去了。
怎n证明？
必须证明！
r卫脏腑焦焚，在男人彷佛可以洞穿灵魂的盯视下咬牙苦思。
心里忽然一动。
“远风徐徐，战旗猎猎，联邦的战士即将远行……”r卫低声唱出了这首歌。
心底忽然响起轻轻地叹气。
你真是……和r家的孪生子待久了，连他们的无耻都学到了几分――一直沉默的卫霆，终於开口了。
r卫没有回答卫霆，他现在要摆平的人，首先是艾尔?洛森。
“这是卫霆和我做心灵对话时唱过的歌。”r卫对面前的少将说。
“这是镇帝校歌，每个镇帝学生都会唱。”
“我没有撒谎。”r卫说。
走道里，他和艾尔?洛森面对面，平视。
这确实是镇帝校歌，确实每个镇帝学生都会唱，但r卫确实没有撒谎，卫霆在他心灵深处曾经反反覆覆唱著这首歌，歌声里藏著许多说不出的感觉。
r卫隐约觉得，这首歌对卫霆一定有著不同的意义。
他不确定那是什n意义，也不确定艾尔?洛森是否知道这些意义，但现在r谦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等著他，他必须把r谦带回家，必须说服艾尔?洛森。
少将打量著他，目光若有实质，彷佛能把谎言直接从皮肤上血淋淋地剥下来。
只是，r卫确实没有说谎。
r卫倔强，坦然地面对他的审视。
我无所畏惧，我思念悠悠。
联邦大地上，我爱的人儿在家。
我爱的人儿，还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