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家奴来禀,说郎君今日宿在了舒二娘子处,不回来过夜了。崔意柔描着眉随意应了一声:“那就叫兴奴过来陪我用膳吧。”
不一会儿一个面如傅粉的伶人走进内室,十六娘眉开眼笑,纤手一指:“坐。”
少年规规矩矩的跪坐在侧,起手用玉箸替她布菜。
“今日新得了一篓樱桃,我已吩咐人洗净镇凉,再浇上乳酪和蔗浆,一会儿你也尝尝。”
见她全无心事,还在记挂着吃喝,兴奴忍不住道:“……娘子当真一点也不担心?”
事情闹得太大,南祖崔氏亦去信来问。十六娘含住筷尖的鱼肉,毫不在乎的反问一声:“担心什么?”
当初阿耶不顾祖父反对,执意要将她许给韩侑不就是看中了人家的才华吗?别说区区加试,就是立时要他倒背经典、算术九章,她也相信他不会输。
爱寻花问柳就去寻花问柳好了,只要不累及崔家名声,也不来烦她扰她,她乐得自在。
“娘子说的是,”兴奴慌忙低头,“是某多虑了。”
神都城内某伎坊,软香轻雾中数名美人琵琶横抱,辅以羯鼓、竹笛、琴瑟,其音如风穿林动,花开莺啼。
韩侑醉卧上首,击节而歌,口中不时冒出两句“昆明池南柳未开,青宫先出一枝梅。丽人低唱《春莺啭》,花下傞傞软舞来”之类的句子。
东宫又称青宫,青宫先出一枝梅,这是明着讽刺那位又纳了两名良人。作陪的宋君面色一僵,故意举杯劝酒,好岔开话题:“如何?早说舒二娘子色艺双绝,比那些名门淑女也不逊色什么吧?”
名妓年方二十,闻言眼波流转,敛衣淡笑:“郎君折煞奴家。”
从小小伎子做到一坊都知,早不是靠容色技艺搏人怜爱了。韩侑借着酒劲儿稍稍撑起上身,半晌,笑道:“确实。娘子能歌善舞,温柔解意,不知胜过崔女多少。”
世人皆知他攀着崔氏裙带才有机会与朝臣名士结交,舒娘子不欲惹祸上身,替他斟了杯水酒,软语劝道:“郎君此言差矣,须知温柔解意有温柔解意的好,明艳风流亦有明艳风流的妙处……”
话还未完,韩君朗声大笑:“是我醉糊涂了,竟与你这无知妇人谈论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