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应嘉的大女儿甄宝琛,嫁给了丁家,但这个女儿是原配生的。
原配死后,甄应嘉续弦生下了次女甄宝旒和甄宝玉,甄宝旒嫁给了北静王水溶。
但当时水溶悄然出逃南下,将家卷全数抛在了京师,所以甄宝旒就被流放陕西了。
甄应誉只有一个嫡女甄宝毓,年方十七,尚未许人,在金陵城中素有才名,和其堂姐甄宝琛、甄宝旒合称甄氏三璧,最早是想许给义忠亲王四子,但是未成,后来又想要许给汤宾尹之子,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所以就拖了下来。
这是甄应誉最心爱的女儿,视若拱璧,所以甄应嘉一提,甄应誉就为之色变。
见兄长摆手不说,甄应誉脸色这才稍松,“大兄,别的事情我都可以依你,但是宝毓之事却是不能,……”
“我知道,哎,我这也不是病毒乱投医,乱了分寸,没了主张么?”甄应嘉叹了一口气,“如你所说,那冯铿若真是一个不喜欢银子的,咱们给他送上二三十万,他也未必看得上,冯家家底儿不薄,未必比咱们逊色多少,尤其是娶了林如海的女儿,……”
“他若不收,大不了咱们就等到顾秉谦来,直接奉上……”甄应誉咬牙切齿。
“顾秉谦?”甄应嘉脸色转冷,“那就不是二三十万了,只怕就要二三百万了,顾秉谦这个人我清楚,他固然贪财,但是他更贪权!他才入内阁,一门心思想坐稳位置,日后好当首辅呢,汤谬二人还盯着他屁股想抓他小辫子,他岂会授人以柄?我就担心他来江南主事,只怕会比孙承宗和冯铿更狠!”
二三百万那就是几乎要把甄家全部家当都吞掉大半了,关键是你就算奉上,对方也未必会放过甄家,这才是最要命的。
甄应誉额际汗意浸润,欲言又止,还是甄应嘉摆摆手释去了他的煎熬,“算了,老二,李守中把两个侄女奉上,冯铿敢笑纳,毕竟李守中那点儿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冯紫英要从中斡旋,未必不能行,但咱们甄家呢?你就是让宝毓去,冯铿未必敢接,而且他若真把宝毓作践糟蹋了,提起裤子不认,我们一样没辙,……”
甄应誉无言以对。
甄应嘉并不知道自己女儿早就被冯紫英给“作践糟蹋”了,而且还是个信守承诺的主儿,若真是知晓冯紫英真的花费心思把自己女儿给弄回京师,也不知道他会作何选择。
甄宝玉在给父亲送上书信之后,就悄悄藏在门后没走。
这段时间里家中气氛愁云惨雾,让他也不敢再在外边儿去消遣了。
天生就不是一个读书命,甄宝玉比京中贾宝玉要洒脱乐观许多,飞鹰走狗,唱曲扮角,玩古玩,斗蛐蛐,纨绔子弟该玩的,他无一不精。
但即便是他也觉察到了现在城中的风色骤变了。
从义忠亲王返京之后,他就感觉到了家中气氛的日益紧张和焦躁,父亲的暴躁易怒,叔父的唉声叹气,都无一不显示这个家族正在面临着一场巨大厄难。
以前家里也不是没遇上过事儿,但是却从未像现在一般。
躲在门后甄宝玉本来是想要听一听姐姐来信说些什么,尤其是想听听和姐姐一道被发配陕西的未婚妻穆檀的情形。
刚和穆家嫡女订亲不久,就发生了南北之变,两家婚事就这么搁置了下来,一直到现在。
甄宝玉倒没有那么急切地想要成亲,在他看来现在优哉游哉地享受快活生活似乎更舒服,只不过明面上他也需要关心一下穆家的情形,特别是自己这个未婚妻的情形。
但未曾想却听到了一些让他手足冰凉的话语。
李守中是何许人,他当然知道,原来国子监祭酒,他的女儿嫁给了京里宝玉的兄长,甄贾两家素来亲近,都知根知底。
李守中的两个侄女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才容出众,金陵城中无数士子都十分仰慕。
只是李守中素来眼高于顶,不屑于寒门士子,但是人家书香望族却又因为李氏姐妹家中只有寡母,若是娶来为大妇门第不够,但为妾,李家自然不肯。
谁曾想,李氏姐妹竟然被李守中这个当伯父的亲手送入冯铿宅中为妾,这让一度也有些艳羡仰慕二女才名的甄宝玉简直无法接受。
这就罢了,父亲竟然有意要把堂妹甄宝毓也送入冯宅为妾,这简直颠覆了甄宝玉对自己父亲的认知,自己父亲如何会变成这般德行?
简直可耻复可悲。
后续的话语甄宝玉倒是没太在意,什么二三十万也好,二三百万也好,对于他来说没太多印象,他只知道自己从不缺银子花,家里的事儿他也从未过问过。
一直到父亲和叔父哀声叹息时,甄宝玉才悄悄离开。
出门正巧遇见了一脸沉静澹然的堂妹过来。